是壓力過大導緻的幻覺嗎?
葉七夕從沒有想過,有一天能在異國他鄉,在橋上驚鴻一瞥的人,竟然能神似宋婉君!
葉七夕當下什麼也顧不上,幾乎想要拔足狂奔,可是前面恰好有個畫家在收攤了,将自己今天的稿子半賣半送,買的路人很多,一時之間攔住了葉七夕的去路。
橋洞遮掩住了那艘輪船的身影,葉七夕再也看不到那個輪船上坐着輪椅的女子。
葉七夕在漫天金色的夕陽下,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想痛哭一場,卻不知道該哭什麼,為什麼而哭。
……
她到底有多久沒有見到自己的母親?
一年,兩年,十年?
當你翻看舊照片的時候,還覺得母親是昨日的光影,依舊年輕靓麗的模樣,無法想象,十年後的她,會變成何等容顔。
那場海難裡,葉七夕還小,葉浩帆就更小了,還在上小學,因為心髒不太好的緣故,家裡人甚至不能将宋婉君在海難中意外身亡的事情告訴葉浩帆,隻能合起夥來哄騙那個瘦瘦小小的男孩子,說母親出去旅遊了,也許要過幾個月才會回來。
幾個月會是多久?
葉浩帆當時就覺得無法接受,在他小小的身軀裡,腦海中全是關于自己母親帶着自己和姐姐一起玩耍的身影。
他無法想象母親會突然離開散心。
即使那麼幼小的他,也意識到家裡的情況不太對,因為當時葉國華那個不靠譜的渣爹已經時常不肯回家了,借着商場應酬的緣故,有時候身邊還會換各式各樣的女伴。
這種宴會,葉浩帆偶爾也會被帶出去看看,因為爺爺說隻有男丁才配繼承葉家的家業。
這句話,葉七夕現在想起來還很可笑。
葉家能有什麼家業?
這明明是自己外祖父一手打下的江山,隻因為葉國華這個上門女婿仗着宋婉君性格太軟,最後連孩子的姓氏也改成了姓葉罷了。
旭輝集團也是外公的産業,光葉家什麼事情呢?
……
如果不是因為叫了十多年的葉七夕,葉七夕自己也懶得改名,她真地想要不幹脆改姓宋算了。
對于這件事,葉七夕也征求過葉浩帆的意見。
如今跟葉國華那個渣爹也算是徹底鬧翻了,她問過葉浩帆要不要改随母親的姓氏,讓葉七夕意外的是,葉浩帆也非常的佛系,并不在意這件小事。
最後葉七夕又去問了外婆,外婆想了一下,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她說隻要宋氏的企業最後都留在自己和弟弟手裡,姓誰其實無關緊要。
當時厲墨謙也在旁邊,對于這事,他的态度倒是大大出乎了葉七夕的想象。
因為厲墨謙說,可以以後生兩個孩子,隻要葉七夕喜歡,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葉七夕可以任意挑一個姓她的姓氏,或者姓她母親的姓氏,孩子姓宋也行。
厲墨謙本來也不太在意這種事情,在上次厲家的時候,他還直接跟厲鋒針鋒相對地說出了那句話,如果有一天,厲鋒真的要偏袒厲天揚那對白蓮花母子到底,那他可以反出厲家,跟着母親姓羅。
……
這世上,或許自己能跟厲墨謙有這樣深的緣分也是上蒼注定的。
在家庭背景上,他們就有幾分相似了。
葉七夕深深地歎了口氣。
那艘輪船行駛的非常快,轉眼之間,已經消失在葉七夕的眼簾裡。
她雖然不近視,可是視力也絕非好到千裡眼的程度,能夠一眼瞥清那麼遠的五官。
隻是在最近的距離裡,她恍惚如靈光乍現,覺得那個女子的身影,太像了。
那個側臉分明沒有一五一十地刻畫入她眼簾,可是那種儀态,還有氣質,都跟母親最起碼有五六成的相似。
……
說來可笑,葉七夕以前不覺得,在母親失蹤十幾年後認為母親有生還的可能性是異想天開。
可是真的出現了這種可能,她卻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
葉七夕怔怔地低下頭來,她終于無法接受地半蹲在地上。
天空依然絢爛無邊,霞光暈染了一圈漂亮的波紋,橋下的水光映着天色,仿佛是一層絕美的畫卷。
而葉七夕卻已經無法在這樣的光與影裡,追尋到半點快樂。
厲墨謙在看到葉七夕彷徨地奔跑的時候,就意識到哪裡不對。
可是他朝橋下看了一眼,也沒看出什麼門道來。
厲墨謙心疼地伸出手,想拉葉七夕起來。
“七七,怎麼了,你為什麼臉色這麼憔悴?
”
“墨謙……”
葉七夕不想擡頭。
她的軟弱,哪怕是枕邊人,有時候也羞于讓别人瞧見。
她已經是一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本來不應該為一個近乎于幻想的東西崩潰,可是在看到母親側影的那一刹,她有多麼憧憬着,這一切是真的,而不是自己臆造出來的。
……
女孩低低的聲音,寫滿了脆弱,甚至有幾分哽咽。
厲墨謙頓時臉色驟變,不顧旁人的眼光,徑直解下自己的風衣,兜頭将葉七夕罩入了自己的懷裡。
“七七,你到底怎麼了?
是不是想到先前的案子,惹你不開心了?
”
“不是……”
趙曉曉的死牽扯出了重重鬧劇,雖然讓她感覺到恐怖揪心,卻遠沒有此刻母親的側影來的重要。
她也不過是一個凡夫俗子,也是會想要母親疼愛的。
更何況,宋婉君對她那麼好,那麼好。
在葉七夕唯一對宋婉君的怨裡,大概隻有,宋婉君太愛葉國華了,愛到骨子裡,卑微到塵埃裡,最終一無所有也不願意離婚。
這是讓葉七夕最頭疼的。
如果當初宋婉君能夠像現在教育的那樣,面對丈夫的出軌與絕情,可以堅強一些抛棄他,漂亮轉身開始新的人生,該多好?
葉七夕想,東山可以再起,被渣男拿走的東西,總有一天她可以光明正大地赢回來。
可是一味地陷入泥淖裡,或許這輩子,也無翻身的機會。
……
葉七夕覺得葉浩帆性格軟了一些,可能也跟母親的言傳身教有關。
隻是現在,連怨也沒有了。
隻剩下刻骨的思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