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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二章 防範

嬌術 須彌普普 7917 2025-01-22 09:53

  張瑚來不及去都水監,也等不及去查明什麼原因,頭一樁事情便是要往宮中去。

  幸而身旁還有個老幕僚将他攔住了,道:“官人要不還是去一趟範大參那一處?
若是給禦史台曉得了,少不得要胡亂彈劾……”

  彈劾什麼?

  出了事情,不去找直管的上司,竟是去找太皇太後。

  眼下雖然交接還未完成,可範堯臣已是接了印,有事去回他,正是應份。

  張瑚想了想,覺得也有幾分道理,行到一半,隻好又折去找了範堯臣。

  公廳裡頭人來人往,比平日裡還要繁忙數倍,時不時有差官同小吏飛也似的進進出出。

  隻是張瑚心中着急,并未留意,已是急急進了門。

  範堯臣卻是很鎮定,聽得張瑚說汴河發了大水,也不問前因後果,也不說其餘事情,隻問道:“你見得新鄭門發了大水,可有知會下遊?

  張瑚瞬間呆了一下,額頭的汗一下子就冒了出來,回道:“未有來得及知會揚州門……”

  今日分别在新鄭門、揚州門兩處設點用那浚川杷清淤通渠,同是一條汴河,新鄭門乃是上遊,揚州門卻是下遊。

  他下船之後,見得對面有京都府衙的差役同禁軍在,隻覺得百姓應當無憂,也沒有過多去問,便匆匆回了城,至于打發人去揚州門,他忙亂之間,當真沒有想到這一點。

  範堯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問道:“沒有來得及知會揚州門,可有來得及知會下遊其餘縣鎮?

  張瑚仿佛被打了一拳一般,有些發懵。

  他當真沒有想到那麼多。

  可是此時漸漸冷靜下來,也知道自己出了大疏漏。

  忽然之間發了這樣大的水,都水監尚且不知,京都府衙也沒有收到風聲,那尋常百姓哪裡會有防備?
新鄭門見得不對,自然應當趕緊知會下遊縣鎮,疏散百姓,以免有人為洪水卷走。

  然而張瑚并未管過京中水事,他雖然跟着張待在延州、贛州等地為官,可延州乃是西陲之地,河水極少,連雨水都不多,哪裡有水事給他管?

  再說贛州,他到時福壽渠已經建了大半,城中并無淹水之事,至于其餘縣鎮,顧延章先前已是捋過一遍,張待父子忙着去弄白蠟、福壽渠,并無功夫管這個,倒是叫水事之上的官員蕭規曹随,按着以前的規矩做而已,全然沒出過問題。

  沒有遇過問題,自然也就沒有機會去解決問題,張瑚沒有經驗,帶着幕僚也沒能想到,再因今次大水發得匆忙,浚川杷也試得虎頭蛇尾,沒有下官幫着提點,竟是叫他漏了這樣要緊的事情。

  不過此時再來追究,也沒有什麼意義。

  他立時轉頭向着跟過來的屬官問道:“京都府衙可有遣人知會下遊其餘縣鎮?
另也要差巡鋪、禁軍前往上遊營救百姓。

  此時倒是想起來還要去管上遊了。

  那屬官也尴尬得很,他一路都跟着張瑚走,張瑚上船,他跟着上船,張瑚下船,他也跟着下船,張瑚不知道的事情,他又怎麼會知道?

  隻好應道:“下官這就去京都府衙問問。

  一面說着,一面趁着這個機會就往外走。

  對面範堯臣的臉色已經有些難看,冷聲把人喝止道:“回來!

  他也不給張瑚面子,直接道:“汴河須要深淺有度,各縣各鄉已是置了護堤官,都水監總察之,出了事情,都水監不知道,跑去問京都府衙,你丢得起這個臉,我丢不起!

  範堯臣這般不給面子,聲音也并未特地壓低,公廳外頭還有不少等着辦差的官吏,俱是能聽得清清楚楚。

  張瑚的臉都綠了。

  範堯臣沒有管他,徑直擡頭對着外邊探頭探腦的的官員道:“什麼事情,進來。

  來人手中捧着文書,目不斜視地大步走了進來,到得範堯臣面前,連忙道:“參政,已是有封邱、酸棗等七個縣回了信來,正疏散援救百姓,其餘地方因離得太遠,尚無音訊回來,顧副使已是急召了一批漁人船夫,正沿河搜救,其餘事體,隻有一樁……”

  “吞吞吐吐的,什麼事情不能說?
”範堯臣皺着眉頭道。

  來人猶豫了一下,看向了一旁的張瑚,終于還是道:“顧副使那一處還在召集船夫,隻是倉促之間,未能夠數……聽說今日張公事行浚川杷,好似招了一批船夫……隻是人乃是都水監所管……”

  範堯臣怒道:“這都什麼時候了!
他要什麼,你就給什麼!
行事搜救之時,還分什麼你我!

  張瑚的臉更綠了。

  船夫乃是他招募的,能在短短數日之中,召齊這許多船夫,他是費了大力,眼下輕輕巧巧,就給旁人将人搶了去,為了搜救,也就算了。
可這範堯臣全無訊問自己之意,就這般一口應了下來,雖他是都水監丞,也是自家的上峰,可如此做事,是不是也太過分了?

  然而此時人人都忙得不行,過不過分的,也無人去管他,奏事之人得了範堯臣的準話,也不多言,複又比來時更大步地奔了出去。

  範堯臣就這樣把張瑚晾在了一邊。

  來回事的人一個接一個,源源不絕。

  張瑚氣得不行,再不在此處停留,轉頭就走。

  一旁跟着的屬官小聲提點道:“公事,下官看那範參政,怎的好似早早就知道了汴河會出事一般?

  張瑚自然也看出來了,可是範堯臣不主動說,他就絕不肯丢這個臉,去主動問。

  才回到都水監中,張瑚就察覺出來公廳之中的氣氛很差。

  楊義府已是同他前後腳回來了,臉上全是焦急之色,見了張瑚,急急道:“公事,汴河發大水了!

  又道:“幸而咱們沒讓百姓走得離河堤太近,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誰不知道!

  張瑚十分不悅,道:“你可有遣人通知下遊?

  楊義府一呆,問道:“此事不當是京都府衙所管嗎?

  兩人大哥不笑二哥,俱是新官上任,又一心想着出政績,連都水監的職屬并管轄都沒有全然弄清楚。

  然而有楊義府畢竟反應快,見得張瑚這般發問,知道其中必有不對,忙道:“我且遣人去問問!

  張瑚冷聲道:“不用問了,你那嶽丈已是在管了。

  知道範堯臣那一處會将此事處理妥當,張瑚方才被落了大臉,索性不再理會,而是問道:“揚州門那一處如何?
那浚川杷可能得力?

  他話才出口,見得楊義府臉上的表情,便知事情未必如人意,于是道:“一般也是不行?

  楊義府搖頭道:“并非此法不得當——從前我與公事不是已經在河流之中試過?
雖是費力些,可清淤之效,甚是明顯。

  他開始分析起今次的問題來。

  “然則這一陣子京畿連日有雨,河水暴漲,雖能靠着水勢沖刷淤泥,那浚川杷的長短卻未必足夠了。
況且想要清淤,必要對河底的情形有一二了解,若是能提前着人探查一番,想來便可避開那等大石之處,不會像今日這般了。

  又歎道:“隻可惜此時已經春末,夏日雨水很快就要來了,屆時水勢疾快,水量又深,怕是要極熟水性之人才能下水探查。

  行到這一步,已是進退不得。

  “另有那浚川杷,不能隻做一個形制,見得河底情形不一,應當多做幾樣,或是長十尺,或是這是長三尺,或是長兩丈,遇得深淺不同之處,便以不同浚川杷而用之,如此一來,因地制宜,此法便能妥當。

  楊義府說得頭頭是道,俨然已經一個精通水利的水工。

  張瑚擡眼瞥了他一下。

  早這麼能耐,跑到哪一處去了?

  為何不提前說?

  楊義府連忙補道:“隻是今日所試,下頭考慮很是不周全,公事在前提綱挈領,我也未有經驗,隻能邊做邊學,緻使不能成事,實在可惜。

  又道:“旁的倒沒什麼,不過從前已是試過,并無差池,眼下遇得這等麻煩,偏生還叫滿城百姓盡看了去,想要再行完善之法,怕是中書、禦史台又要有話說。

  他說到這裡,語速又放慢了幾分,道:“還有一人,怕是也會不讓再用……”

  楊義府沒有明說,可張瑚卻知道對方說的是誰。

  自然是範堯臣。

  到得此時,張瑚其實已經隐隐知道事情有些不對,可一來他實在不願意相信乃是自己用錯了人,使錯了法;二來他今日就在船上,見得那浚川杷行事,這楊義府所言,好似當真也有些道理。

  張瑚想了想,道:“不用去理他們。

  不用去理他們。

  自己想做的事情,一定能做成。

  ***

  縱然張瑚、楊義府二人輕描淡寫,仿佛并未被此事打擊大了,可實際上,一出得都水監的大門,滿城之中,都能聽得百姓議論。

  無論是八百貫得來的鐵龍爪揚泥車法改成的浚川杷全然無用,還是汴河忽然發了大水,都是能叫人大說特說的。

  街頭也好,巷尾也罷,酒肆的角落,挨在一處的小販攤子上,甚至幾個婦人一起搗衣服的河邊,都能聽得有關此事的聲音。

  “昨日你去了揚州門嗎?

  “我家那口子說要去新鄭門,我争不過他,誰知那杷子壓根不好使!
白浪費那樣大那樣長的木頭,拿來做房梁多好!

  “幸好你去的新鄭門,若是去的揚州門……你聽得人說了不曾,揚州門外那一處被卷走了七八個人,也不知能不能撿回一條命。

  “啊?
怎麼會?
不是前頭有護欄擋着,又砌了牆嗎?

  “好似是有個婦人沒抱穩小孩,叫那孩子掉出去了,便翻牆去救,此時河水已是上來了,旁人又去救她,救來救去,都給卷走了。

  “可不是,我也聽得說了,還有個不要命的,好似是荷包掉了,哎呦,要錢不要命,瞧着巡鋪、差官人人都躲進來了,他竟是還要翻牆過去撿!
依我看,還是那牆太矮了……”

  “聽你胡言,那牆再高些,如何能看得到河?

  一群婦人在河邊搗洗衣衫,嘴巴閑了下來,便在此聊得起來。

  “怎的會發這樣大的水?
雖是雨大,也未見得往日有這般厲害啊!

  “誰知道呢?
你沒瞧見今日這裡處處都是人嗎?
那汴河發了大水,全不能用,俱是來這五丈河洗衣裳了。

  “唉,從前那樣大的動靜,我還以為那龍爪當真有用呢,叫那姓李的白得了八百貫。

  “而今不叫龍爪,喚作浚川杷,是不是改了名字,就不中用了?

  “上頭已是換了條龍,便是叫原來的名字,怕也不中用吧?

  “噓,小得點聲,莫叫旁人聽得去。

  而金梁橋街的顧府裡頭,得的消息又更早一些。

  季清菱早間攔住顧延章時,并未能猜到會有此事,然而等到中午之時,松香便匆忙回了府。

  他得了顧延章的交代,來同季清菱回禀。

  “官人說怕夫人擔心,特叫小人來說一聲,已是與胡公事一同去尋了範大參,也打點了快馬沿途通知上下遊衙門好生提防,嚴守汴水,眼下正着人去祥符縣,應當不會有事。

  季清菱忙問道:“胡公事同範大參怎的說?

  她雖是覺得可能是那水櫃有事,畢竟沒有證據,以旁人看來,不過是胡亂推測而已

  五哥也許信她,可憑着這一丁點猜測,又如何能說服胡權同範堯臣?

  松香忙道:“夫人且放心,胡公事雖說覺得有些荒謬,因是官人所言,也沒有怎的說,左右不過多派些人出去巡堤而已,此時本就快到雨季,早個一陣子,并不妨礙什麼。
隻是官人想要疏散新鄭、揚州兩門外的百姓,此事他卻不願出頭,隻跟着一同去尋了範參政,參政好似早覺得汴河有事,一聽便準,已是立時派了人出去行事。

  聽得範堯臣插了手,季清菱便松了口氣。

  提刑司雖然也協管堤壩之事,可同都水監,畢竟不能相提并論。
何況範堯臣到底是兩府重臣,參知政事,一旦其人信了,還着手去管,無論是能調用的人力同資源,都全然不在一個量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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