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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章 計算

嬌術 須彌普普 3642 2025-01-22 09:53

  同窗為友,又同朝為臣,鄭時修自然會對顧延章的事情多上心幾分,更兼他如今在禦史台任職,平日裡做的就是風聞奏事,糾察百官。

  吉州、撫州的亂民逃竄至廣南西路,正巧交趾蠢蠢欲動,陳灏帶着人領兵去平亂,正是要禦史台下力關注的時候,是以楊義府一問,他立時就答道:“廣源州的情況還不好說,若是順利,估計過上三五個月,便能安定下來,若是不好,一年兩年的,也許都要拖在那一處。

  楊義府聽得這話,十分感慨的模樣,道:“延章也是能者多勞,這一番去了廣南,如果有功,回來升上三兩級,怕也不是沒有可能。
”又道,“他如今雖是随軍轉運,可若是平了廣源州的亂事,會不會被政事堂留在廣南?

  鄭時修隻覺得好笑,道:“他是随軍轉運副使,又不是廣西轉運副使,等到仗打完了,自然就随軍回京,怎的會留在那一處!

  楊義府呵呵一笑,舉杯敬了鄭時修一回,一飲而盡之後,一面給對方重新滿上酒,一面道:“雖是随軍轉運副使,可若是做得好了,難說不會被留在廣南西路,也算是青雲直上,旁人盼都盼不來的好事。

  鄭時修向來直言,此時吃了四五分酒,說話越發地毫無顧忌,隻皺着眉頭道:“還是莫要再出此言了,一旦留在廣南,想要回京,就難上加難了,那一處地方,着實不是什麼好去處。

  蠻夷之地,瘴疠遍地,哪怕是做的廣西轉運使,在鄭時修看來,也比不上在北邊做個普通的州官。

  況且一旦在廣南任職,按着從前朝中的慣例,往後幾十年,所有任職,幾乎都會繞着南邊走,從廣南西路到廣南東路,從荊湖南路到滇、貴之地,聽起來都叫人皺眉。

  楊義府聽得他如是說,隻應和地笑了笑,道:“自有朝中的相公們安排差遣,哪裡是我能置喙的,也隻是同時修在一處時,私下論一論而已。

  又提起筷子,給鄭時修指了指面前的一盤子菜,道:“這是樓裡新出的玉闆鮮鲊,我回來之後偶然來此,一試之下,着實是驚喜,特想把你邀來,也嘗上一嘗。

  便将此事略過不提,又與鄭時修說些旁的事情。

  楊義府說話行事,自小就極有一套,從來自負一旦自家裝起相來,憑他是誰,都能對付過去,當着範堯臣那般閱人無數,老于世事的老狐狸,都能不出大纰漏,跟更何況如今遇上的是鄭時修這一個自以為是狼,其實不過是隻會龇牙的小奶狗。

  一桌席吃下來,簡直整場都被他帶着走。

  一面遊刃有餘地同鄭時修說着話,楊義府心中卻是早飄到了遠方。

  不曉得那顧延章如今在廣源州如何了。

  陳灏在保安軍中多年,他雖比不上楊奎,也一般是老将,想要平廣信軍出身的亂民,說不定連刀槍都不用動幾下,就能把人給勸降。

  這簡直就是去撿功勞的罷?

  再說那陳灏,手下多少人可用,偏一個都不要,隻把功勞送到顧延章手上。

  也不曉得他隻去了延州短短半年,聽說隻是被人陷害,去陣前服了夫役而已,是怎的攀上了當時的都钤轄陳灏,竟叫對方過了兩年,還心心念念的。

  不過如此看來,顧延章一個楊黨是跑不脫了。

  而今他與顧延章二人,一個頭上寫着“楊”字,一個臉上貼着“範”字,哪怕面上和諧,實際上也早各自兩派。

  顧延章是狀元及第,這兩年中功勞甚顯,名聲甚大,若是廣南事情了了,他随軍回到朝中,以諸多功勞鋪地,爬起來,就更壓不住了。

  楊黨有這樣一支生力軍,着實不是什麼好事。

  既如此,與其被其他範黨中人拿來對付,倒不如自己親自出手,也撈得一點地位,免得被其他人撿了漏去。

  轉瞬之間,楊義府心中已是拿定了主意。

  明日罷。

  自家今日才吃了酒,去見嶽山大人不太好,等明日晚間,帶範氏回一趟娘家,也同嶽父說一回。

  顧延章既是楊黨,最好就不要讓他回京了。

  就着功勞,或任轉運使,或任邕州、桂州哪一處的知州,俱都不錯。

  二十歲不到的一路轉運使,雖然是在廣南西路那個鬼地方,可也算得上是空前了,并不算辱沒了他。

  就讓顧延章在南邊慢慢轉悠吧。

  等廣南平定下來,估計也是小半年之後的事情了,屆時朝中的氣氛當是會輕松一些,嶽父想要安排什麼事情,也更為簡單。

  拿陣前的陳灏、張定崖沒有辦法,難道還拿遠居後方的顧延章沒有辦法嗎?

  又不是貶,而是給他連升幾級。

  這般四兩撥千斤的辦法,隻要稍微同嶽父提一句,他應當馬上就能知道其中的好處——借力使力,也算是給朝中看一看範黨實力猶存,也不算動靜太大,不至于引得楊黨的強烈反擊。

  或許嶽父其實早已心中有數,隻是沒有說出來而已。

  不過無論如何,自家提出這一個建議,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雖說是翁婿,可也要常常叫長輩知道自家是有本事的,也要在對方面前常常露面,不然嶽父日理萬機,身邊又時時圍着那樣多的簇擁,遇上什麼好處,若是一時半會想不起來自己,那就是在是太可惜了。

  至于天子那邊。

  雖然眼下看起來,那顧延章頗得天子看重,可隻要人被打發得遠遠的,再多的器重,也會被消磨光的罷?

  等到明歲,又有一榜新科進士出來,新人勝舊人,天子又哪裡還記得在南邊轉來轉去的顧延章。

  即便記得,有了嶽父大人在後頭壓着,隻要名正言順,隻要理由得當,讓人認定那一處隻有顧延章最适合,離了他,誰也做不得那樣好,屆時便是天子,也奈何不了罷!

  短短片刻功夫,楊義府已經把明日該如何同範堯臣說話,又該如何讓對方不覺得自己是在構陷往日友人,全數都想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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