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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得力

嬌術 須彌普普 3414 2025-01-22 09:53

  從崇政殿邁步而出,聽得殿中許繼宗還在不厭其煩地向天子說着自己這一趟贛州之行,簡直要把那一處“福壽溝”,一處流民營,并兩山白蠟誇上天去,範堯臣的臉色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他在黃門侍從的帶領下往宮門而去,步伐依舊穩健,很快,身後的崇政殿就離得越來越遠,可許繼宗那尖利得令人難以忍受的聲音,卻好似還在自家耳邊繞來繞去的,被撩起的心中那股子火,更是怎麼按,都按捺不下去。

  範堯臣自認自己不是容不下人的性子,自他手上拔擢的新人,這幾年間,兩個手掌都數不完,可不知為甚,這顧延章仿若就是與他犯了沖一般。

  最早是陳灏舉薦那人做從九品監司官,并求一個轉運司勾當公事的差遣,被自家用未滿二十,不得大功,不能有實差的理由,直接準了官身,否了差遣。

  後來到了省試,瞧着對方确實是個有才的,他想看看能不能收為己用,便試探着要招其為婿,不想那人竟早有了家室——這乃是天意,自是無話可說。

  既不是自己這一派的人,瞧着那顧姓前頭還綴了一個“楊”字,又是個能當大用的,定初任官的時候,他想了想,便把對方安排在了贛州,便是一心要用清淨無事之處将其人拖上幾年,沒得功勞立,宦海磨勘浮沉,自然就泯然衆人了。

  誰曉得……

  撫州、吉州到江南東路,沿途路過衡州、郴州、韶州,又有浛縣、孟縣等處,那樣多的州縣,别人就能安安分分的,隻求把災民送走了事,偏這顧延章,怎的就不能老實點?

  自家早做好了安排,隻要流民去了漳州、建州、甯波等處,一處分得萬來人,一樣也能安頓好,安安靜靜,平平穩穩的,也不會惹出什麼大亂子,偏被這姓顧的攪得,叫滿朝眼目都投向了南邊,更是顯出了自家在相位時天時不調。

  實在是天生不合。

  隻要遇上他,便沒得好事!

  明明不過是個才得官一年多的從八品将作監丞,外州通判,怎的這樣愛鬧騰,就不能老老實實待着嗎?

  不對,眼下已是正八品了……

  想到這一處,範堯臣的臉色更難看了。

  好快的手腳,爬得這樣利索……

  考功清吏司才開始着手開始整理去歲考功簿,按着那顧延章就任以來的功績,本就已是京官,又是狀元及第的他,隻要撫完災民,減上一二年磨勘,被天子調回京中,實在是十拿九穩的事情。

  範堯臣作為一朝宰輔,自然不可能特意去針對一個才得官身年餘的新進,一則這也太掉份了,二則他的眼界還沒有這樣低。

  他的對手,是楊奎,黃昭亮,便是陳灏這般憑着戰功入了樞密院的後來者,都還未入得其眼,更何況區區一個顧延章。

  然而心中雖然知道這個道理,一旦想到對方惹出來的事情,範堯臣還是橫豎都不舒服。

  聽說原來在延州,那銅臭子便把同族叔父幾乎修理得破家滅門,去了陣前,更是将轉運司好幾個有名有姓的人擠兌得連差事都不想要了,再到了贛州,原任贛州通判的唐奉賢回得京,竟要把才在保康門置下的産業賣了還債,也不曉得交接時到底出了什麼事,再還有自家這一處,陰差陽錯,硬生生被他攪得好險要自請外出。

  真是個喪門星!

  範堯臣這一處咬牙切齒,崇政殿中,趙芮卻是喜笑顔開。

  許繼宗手足并用地在向他描繪着自己在流民營中的見聞,大聲道:“好叫陛下知曉,如今雖是開了春,可那贛州依舊是冷得叫人直發抖,那一處同咱們京城不同,穿多衣衫,手腳還是冷的,臣想着,既是辦差,好歹也要當真自知一回,體會一下流民冷暖,若是被當地官員欺瞞了,豈不是愧對聖上信任?

  “臣拿定了主意,在贛州雖隻留了三日,卻足在那營地之中住了兩日,與流民同吃同住、同起同行,隻當自己也是那吉州、撫州的災民,一則是看那營地究竟如何運轉,二則是看那等流民有何不滿,也好回來向陛下通禀,方才不辜負天子聖明!

  許繼宗把自己在營中住宿之事詳細說來,他吃什麼東西,住什麼床鋪,白日跟着壯丁下工地,晚間還要同兵丁一并巡衛,說得好似自己長了三頭六臂似的,哪裡都要插一腳,忙得提溜轉。

  他與許明等人不同,伺候天子多年,最曉得這一位的喜好,特特撿對方愛聽的說,什麼百姓靠得流民營,衣食無憂,老有所依,少有所得,雖是依舊背井離鄉,卻同從前惶惶無依全然不一樣,什麼得了如今的好日子,個個都曉得感念聖恩,還有老人日日求神拜佛保佑天子長命百歲雲雲,哄得趙芮樂滋滋的。

  許繼宗說話極有技巧,雖然有所誇大,偏又夾雜着真事的細節在一處道出,隻聽得趙芮一時将信将疑,一時又覺得,哪怕當真是有作戲的成分,可空穴不來風,至少也有這一樁事,才能在上頭添油加醋罷?

  他一面滿臉是笑地聽着許繼宗将這一回宣诏的所見所聞細細道來,一面翻閱着贛州呈上來的流民撫濟法,隻覺得龍心大悅。

  什麼叫做得力?

  這便是了!

  那等庸人遇得流民,隻曉得一味叫苦叫難,早早的便讨錢讨糧,要這要那,偏這顧延章,不單自己便能發覺新物,開辟錢源,先不提那白蠟之物,少說也能幫着朝中增加一二成的财稅,單論這一回撫流民,興暗渠,隻花了極少的代價,便把數萬災民安置得妥妥帖帖。

  待得撫州、吉州兩地重新得雨,蝗蟲死絕之後,災民返鄉,留下的不是一地雞毛,而是能得用成百上千年的“福壽渠”。

  那溝渠的名字還是自家提的。

  哪一個天子不想要流芳百世,後人稱贊?

  想到千百年後,世人指着那溝渠上頭的題字,議論起這是某某先帝的功績,趙芮便越發的開懷。

  可惜自家字是提了,卻見不到那一處溝渠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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