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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六章 誤會

嬌術 須彌普普 4424 2025-01-22 09:53

  才過了午膳時分,崔用臣就打聽得清楚,來同張太後回禀了。

  “昨日京都府已是将折子遞去中書,範參政接的,今日一早中書就把折子打發去了禮部,正等禮部議定。

  張太後手中還提着筆,聽得這一句,忍不住詫異地擡起了頭,問道:“怎的發去要禮部?
要禮部議定什麼?

  崔用臣躬身道:“聽說是在商量賜田的事情。

  張太後登時覺得更奇怪了。

  怎麼又扯上了什麼賜田?

  那日在殿上,自己已是說得明明白白,是要給官身的。

  哪怕賜了金銀,官身也是要給的,可要是給了官身,再怎麼輪,也輪不到賜田上頭罷?

  那周得昆,從前明明不是這麼愚鈍的人啊!

  張太後放下了筆,皺着眉頭道:“周得昆都奏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她雖說撤簾多年,可對政事堂裡頭那針鋒相對,卻一點也不陌生,遇得不對勁的事情,隻略微想了一想,便在心中有了譜。

  重新垂簾以來,自己多用的是孫卞,樞密院那些位倒是還能按捺得住,可政事堂中,尤其黃昭亮同範堯臣二人,想必已經十分不滿。

  今次周得昆的折子遞到中書,正逢範堯臣在,便由他接了,其人看得孫卞家中子侄靠着偶發之事,得了官身,定是不肯依從。

  把事情打發去禮部,還拟要商量賜田這等怪事,十有八九是範堯臣弄出來的幺蛾子。

  不過這一回,他卻是打錯了主意。

  張太後心中有了譜,等到下午範、黃二人一同進宮禀事完畢,她便把此事單獨拿出來說了。

  “……如此急智,不當給埋沒了,老身雖未看到文章,想來孫卞家裡頭教出來的,必是熟知經義經義,不會有差。
左右也不是賜進士,給個官身,叫他先去做事也無妨。

  她說到此處,還不忘問道:“卻不知範卿以為如何?

  範堯臣擡着一張老臉,竟是眨了兩下眼皮,努力确認過自己沒有眼花,又過了半晌才問道:“太後欲要給其人賜官身?

  張太後有些不悅,道:“我已是聽周得昆說了,那人行事十分妥帖,也很是分得清輕重緩急——乍然遇事,便是把前科的進士全數召到一處,又有幾個能做到同他一般?

  範堯臣面色十分古怪,道:“怕是不過十人……”

  他頓了頓,又道:“雖有此行事之才,卻未必合适得賜官身……”

  他沒有全數反駁,哪怕有問句,話也是順着說的,可張太後聽在耳朵裡,卻更是覺得不滿。

  ——既是這樣難得,你還駁什麼駁?

  本來近日為着範堯臣死活不肯去主持黃、汴兩河清淤、修渠之事,她就已經很是看不慣,眼下看又這般恣意妄行,張太後心中的火氣騰的一下就冒了起來。

  她不去問範堯臣,而是轉過頭,對着下頭的黃昭亮揚高了幾分聲音,道:“黃相公,以小見大,見微知著,那小子遇得落石傷人,心懷善意,别個袖手旁觀,獨他一人率先出手,難道不為仁?
不為義?

  京都府衙的折子遞進中書,乃是範堯臣接的,與黃昭亮并不相幹,他本來袖手站在一旁看戲,不料竟是忽然被點了名字,一時也有些意外。

  不過他反應也不慢,很是铿锵地點頭道:“是為仁、為義。

  張太後又道:“他見得傷者為巨石所壓,救援之前,當先還知先去援請大夫,短短須臾之間,便知做何事,如何做,知輕重、知緩急,難道不為智?

  黃昭亮肯定道:“是為智。

  “他見得巨石不可輕移,因人手不足,便以長輩之名請人相助,難道不為禮?

  這一處卻略有些勉強。

  不過也不是什麼要緊的,黃昭亮還是很識相地點了點頭,道:“是為禮。

  他這般從善如流,張太後更是惱火,又道:“他許諾以錢酬勞襄助之百姓,衆人皆不取,他卻堅持給了,難道不為信?

  “是為信。

  已是問到這裡,黃昭亮如何會看不出張太後想要做什麼,答得更是幹脆了。

  得了黃昭亮的答案,張太後便不再管他,而是轉過頭,對着範堯臣問道:“黃相公所言,範卿以為如何?

  範堯臣已是漸漸有些明悟過來。

  這明面上是在問話,其實,何嘗不是在給兩人一個警示?

  敲山震虎,借雞拔毛,欲要以此為憑,借着孫卞的名頭,拿自己同黃昭亮做那隻雞,殺給滿朝文武看。

  這法子雖然簡陋難看得很,卻也不能說沒有效力。

  隻是……

  上頭這一位,雞沒有選錯,那把刀卻選得錯了,怕是看都沒有看,便盲從架子上取了下來,等到已是碰到“雞”身上了,才發現握的不是刀柄,而是梳子柄。

  用來順順毛,倒是挺舒服的……

  範堯臣張着嘴,正要想想該要如何回答。

  張太後卻是再也等不得,冷聲喝道:“如此仁、義、禮、智、信色色俱全之人,不知為甚不合宜得官身?
難道範卿竟是有什麼說得通的道理不成?

  她罵得甚是暢快。

  一個官身而已,又不是差遣!

  這般叽叽歪歪的!

  張太後沒有置簾,範堯臣不好直視其顔,隻得半低下頭,實在十分猶豫。

  答還是不答?

  這叫他怎麼答?

  若是不答,實在也不合适。

  可若是答了,當真是太不給太後面子……

  他全不知發生了什麼,也不明白為何明明該在簾後這一位,忽然問得這樣奇怪的一個問題。

  為什麼不合宜給官身?

  這答案難道不是和尚頭上的虱子——明擺着的嗎?

  “範卿?

  見得範堯臣不做搭理,張太後複又揚聲問道。

  憋了這許久,若是憋住不說的是打自己臉的事情便還罷了,偏偏那是長自己志氣,滅别人威風的答案,範堯臣如何能忍?

  太後啊,既是您這般咄咄相逼,須怪不得微臣啦!

  範堯臣心一狠,擡起頭,向前行了半步。

  這半步路,他竟是走出了幾分喜滋滋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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