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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 提醒

嬌術 須彌普普 3597 2025-01-22 09:53

  請徐茂用鄉音叫一聲顧延章的名字,無論叫堂中的誰來評判,都不會認為這是什麼為難的事情。

  徐茂入營時間甚短,按他的說法,是從家中徑直來投軍的,并不存在少小離家,已忘鄉音的問題,既如此,說上幾個字,又有什麼難的。

  然而徐茂卻一聲不吭,隻原地站着不動彈。

  堂中原本并不以為意的人也漸漸開始覺出不對來,個個拿眼睛望着他。

  顧延章卻好似十分善解人意的模樣,又道:“徐軍校雖然生于衡州,長于衡州,還歲歲都有小半年功夫在衡州做買賣,卻是連衡州話也不會說——那也罷了,不過,既是做買賣的人,當知道衡州附近有哪些鄉縣罷?
也當知道衡州城中坊市、店鋪之名罷?
還請列說一二,應當也不為難罷?

  徐茂面上開始冒出大滴大滴的汗珠子。

  顧延章又道:“若是這也不方便說,方才我聽得人言,家中隻有你一人,既如此,當時無父母兄弟,便不怕牽連,莫不如把自家在衡州屋舍所在說一說罷?
哪一街哪一巷,自家住的屋舍,不會也不清楚罷?

  徐茂依舊不言語。

  到得此時,便是同徐茂交情再好的人,也瞧出來有幾分不對了。

  顧延章奇道:“鄉貫有甚好隐瞞的?
難道方才旁人說的假語,徐軍校其實家中有妻有子,有父有母,不想連累了他們?

  又道:“可才投軍之時,哪裡又能料到有今日?
作甚要隐鄉埋籍?

  再道:“徐軍校當真姓徐?
當真喚作徐茂?
究竟是贛州人,還是衡州人?
因得何等理由,又去哪裡尋來的假路引?

  他一問接着一問,問得徐茂全然沒有回手之力。

  問到最後,顧延章又補了一句,道:“從來聽說隻有幾樁事情需要隐姓埋名、改頭換面,一為避禍,二為躲債,三為逃罪——徐軍校行事這般張揚,出手如此闊綽,必不當是避禍、躲債的罷?
隻能是為着逃罪了,隻不曉得犯下什麼罪,才要去造了假路引,假文牒,徐軍校可是方便解釋一回?

  一面說,一面轉頭對着身旁的王彌遠道:“還請王軍将去看一回刺字罷。

  王彌遠做事極是利索,聽得顧延章此言,幾乎未有待他話語落音,便幾個跨步上前,直直沖着徐茂而去。

  徐茂膘肥體壯,身體壯實,反應也不慢,見得人上前來,低吼了一聲,擡腿便朝王彌遠踢去。

  然則一個是入營做耍,每日隻吃酒行樂的混混,一個卻是多年在陣上拼殺,武藝出衆的武将,哪裡又打得過,不過五六招,便被反扣了雙手,壓在了地上。

  來勸降的人直接當堂把自家人給掀翻在了地上,這番反轉,叛兵們皆是看得目瞪口呆,本也知道無論如何,此時當要上前去幫徐茂一把,可不知為甚,竟是一個也沒有動彈,居然就這般眼睜睜地看着人被王彌遠一把拍在地上,後頸上再被重重壓着一隻膝蓋,滿臉漲得通紅,一副想要嗷叫,卻又叫不出來的模樣。

  沒等衆人發聲,王彌遠已是将徐茂的外衫掀開,隻見那汗漬漬的腰處刺着字,果然上頭寫了年份同鄉貫、軍籍,他轉頭對着顧延章道:“勾院,此處刻着衡州!

  到得此時,一切都再明白不過了。

  徐茂隻有造了假鄉貫,做了假路引,方才能投軍。

  投軍的不少犯過罪,可犯罪也分許多種,為忠為義的,拔刀相助的畢竟是少,更多卻是偷雞摸狗,行那等惡事,此時罪犯入營,多數隻能入廂軍,想要進廣信軍,當真是“白日做夢不要那樣美”。

  堂中雖然俱是叛兵,可皆是被迫而為,并非良知消弭,眼見徐茂不能自辯,哪裡還不知道此人必定鬼。

  到得此時,徐茂便是再有能耐,再有口才,也是無用了。

  白虎堂中二三十人,卻是俱都鴉雀無聲,人人都是一副不知如何應對的模樣。

  顧延章始終記得今次來的目的,并不是查什麼内情,也不是抓什麼逃犯,自始至終,都是勸降。

  他指了指被壓在地上,明顯已經臉紅脖子緊,青筋直繃的徐茂,又對着梁炯道:“此等敗類,也不曉得曾經行過多少惡事,怎能容他在此處招搖撞騙,哄得諸位往火坑裡跳?

  又重将陳灏從前許諾的條件說了一遍,再軟硬兼施,勸衆人出降。

  他句句都對着梁炯說,開的條件卻全是給那數千兵卒的,話裡話外的意思,簡直是直白又赤裸,更兼殘酷。

  如果不降,你麾下數千部屬最終結果盡數是死,連同所有親眷也要入罪發配;如果出降,隻死你一人。

  你是選自家死,旁人活,還是選大家一起死?

  這種時候,如果這個話對着所有人說,必是個個都說要一起死,不肯叫“梁軍将”一人再做此犧牲。

  可他隻将這話同梁炯說,等于逼着他做決定。

  堂中并非都是蠢的,許多人都看出了顧延章的意思,皆是七嘴八舌地在一旁插嘴,人人都要“同生共死”。

  梁炯沉默了許久,終于開口問道:“若是我全軍出降,當真能保住他們性命?
确能去延州屯田?

  顧延章點了點頭,道:“顧某以性命作保。

  梁炯歎一口氣,道:“若是此言不真,屆時已經出降,我等也拿顧通判全無辦法……”

  顧延章還未來得及回話,梁炯已是又道:“還請通判暫時回營罷,此等大事,須上下商議一回,再做決定。

  顧延章知道此事急不來,也不去催促,便同王彌遠并随從告辭了。

  臨走之前,他看了看已是被綁縛起來,口中也塞了布條子的徐茂,對着梁炯意有所指地道:“梁軍将,此人不知從何處得來了假路引,竟埋在廣信軍中這般久,也未被發覺,今次務必好好看守審訊,問出其人來曆,将來還要交付有司審理歸案。

  梁炯一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神色複雜地看了顧延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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