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瑤回到連府,正好趕上下午的刺繡課。
這天下課以後,月瑤還留下來,準備詢問麻繡娘一些問題。
麻繡娘有些奇怪,往日裡月瑤隻要一下課就回去的。
月瑤笑着說道:“我弟弟去了私塾,一個月隻回來兩天。
以後有時間多憐惜刺繡了。
”廷正不在蘭溪院,她晚點回去也沒關系。
麻繡娘笑着說道:“那以後就有時間多練習了?
”
月瑤點了下頭:“嗯,以後有時間。
”既然學了就好學好,月瑤準備将顧繡全部學會。
到這裡,月瑤也慶幸在庵堂教導她針線活的正好以前是蘇州的一個繡娘,讓她有了很好的基本功,這也是她沒落後于人的根本原因,現在再學蘇繡自然事半功倍。
正哥兒離開蘭溪院,蘭溪院又恢複了甯靜。
月瑤還有點不習慣,不過手頭上的事太多,她也沒空閑去感傷。
每天學習繁忙,晚上不是刺繡就是練字,月瑤還打算過兩天開始将畫筆撿起來,重新開始畫畫。
鄧媽媽小聲說道:“姑娘,刺繡學學就成,以後也不指靠着用這門手藝過活。
”鄧媽媽見着月瑤每日要學規矩,要上課。
其他時間除了每日半個時辰練字外,其他所有的時間都花在刺繡上。
鄧媽媽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家姑娘對刺繡投入這麼大的興趣,但是晚上刺繡非常傷眼睛的。
月瑤笑着說道:“媽媽别擔心,我有分寸的。
”三年以後,誰也不知道是什麼行情。
她現在希望以最快的速度達到麻先生的要求,再請麻先生教她顧繡的繡法。
月瑤他們每個月也能休息兩日,休息兩日月瑤也沒有松懈,早上練好字,休息了一下就進了畫室。
月瑤握着畫筆,看着那張潔白的宣紙,先在腦海之中勾勒出想要的圖景,然後用手在畫紙上勾勒一下位置,最後才下筆。
花蕾就看見她家姑娘盯着宣紙半天,眼珠子一直再轉,卻是遲遲不下筆,最後下筆時,三下五除二就畫完了。
花蕾看着月瑤畫好的那副畫,詫異道:“姑娘,這是我們的院子?
”姑娘竟然将自家的院子搬到畫上了。
月瑤笑着說道:“你能看得出來這是自家院子?
”
花蕾失笑:“姑娘,你連院子裡那一裝了金魚的水缸都沒放過,我如何能不知道。
姑娘,你這畫畫得真是好。
”她每天都在院子裡,要是認不出來,那不成了傻子了。
月瑤覺得挺有意思的:“你也懂得欣賞畫了?
那你告訴我這畫好在哪裡?
”倒不是月瑤輕視花蕾,隻是花蕾對畫畫是個門外漢。
花蕾搖頭:“姑娘問我好在哪裡我也說不出來,不過我就覺得好,看了姑娘畫着我們院子,我感覺很親切舒心。
”
月瑤心頭一動,慕地想起白居易寫詩的典故。
傳聞白居易每寫一首詩都要念給不認字的老妪聽。
若是老妪說不好,他就一直修改,一直到老妪說好,這才算是詩作完成。
月瑤忍不住想是不是作畫也該如此,畫不一定是神秘,冷寂,清疏,遠離塵世的,畫其實也一樣可以是自然樸實的。
月瑤細細琢磨,覺得可以朝着自然樸實的風格發展,若是好的話,這也是一條路徑。
月瑤又皺眉頭了,想要開創一種全新的創作模式,不是那麼容易的。
花蕾看着月瑤又發呆,忙推了下月瑤:“姑娘,你怎麼了?
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了?
”花蕾其實最怕的就是月瑤發呆了。
月瑤搖頭:“我沒事。
”說完,月瑤就将手裡的畫扔到火盆去,很快那幅畫給燒成了灰燼。
花蕾本想去将畫從火盆裡搶出來,可是卻被月瑤拉住了。
花蕾看着那副畫化成一堆灰燼,一臉的雄:“姑娘,這麼好的畫你做什麼要燒毀了,真但可惜了。
”這麼好的畫她看了都喜歡,姑娘怎麼舍得燒掉。
月瑤淡淡地說道:“不滿意自然要燒掉了。
”除非是自己百分百滿意的畫作,否則她一副都不要留。
花蕾看着自家姑娘,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一種怪異的感覺,姑娘明明在她面前,但是卻感覺姑娘是她永遠觸摸不到的,自從夫人給姑娘托夢以後,她是越來越看不懂姑娘了。
用過午膳,月瑤望着灰蒙蒙奠:“要變天了。
”十月了,天氣開始變涼了。
月瑤休息了一下,練了半個時辰梅花字體,又開始繡那條未完成的抹額,這抹額是月瑤準備給老夫人過年用的,上面交叉暗色福字花紋,難度比較高。
外面丫鬟進來回禀道:“姑娘,四姑娘過來了。
”蘭溪院因為隔着主院很遠,往日裡門可羅雀,就是有客也是大姑娘二姑娘幾個結伴一起來。
今天四姑娘一個人來,可以說是破天荒地第一遭。
月瑤也有些驚訝,起身出去迎接:“四妹妹裡面坐。
”月瑤心裡也在忖度月環過來做什麼?
無事不登三寶殿,肯定是有事了,就是不知道是什麼事。
月環望着月瑤,她有一種說不住的感覺。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觀察着月瑤,原本以為能從月瑤身上找到證據證明月瑤是重生的,但是月瑤太安靜了,靜得讓她都懷疑自己的猜測是錯的。
花蕾上了月環最喜歡的花茶,月瑤自己也捧了茶喝。
月環聞着那股茶味非常難聞,忍不住問道:“三姐姐,你這是什麼茶?
”
月瑤放下手裡的茶給月環看了下:“我喝的是苦丁茶,裡面加了一些其他的東西,中和一下。
”月瑤的苦丁茶裡放了一些枸杞等藥性溫和的東西。
”
月環愕然:“苦丁茶,不是很苦?
”怎麼好好的會喝這樣的茶。
這種茶一般都是上了年齡的人才會喝的。
月瑤也沒藏着捏着:“夏日我都在喝這個,四妹妹夏日天氣炎熱,苦丁茶具有消暑解毒的功效,這次也是瞧着就剩這麼一丁點,幹脆喝完了。
”月瑤在庵堂習慣了和白開水,喝茶反倒是不習慣。
隻是因為苦丁茶在夏日的時候喝對身體有好處,如今就剩下一點,這次幹脆就喝完了。
月環瞪大了眼睛:“三姐姐還知道藥理?
”雖然汪嬷嬷沒說,但是四個姑娘裡月瑤是做得最好的;連有汪嬷嬷開小竈的月冰都比不上。
按照汪嬷嬷的話說,三姑娘是在潛移默化地改變自己。
書法方面,她跟月盈月冰都知道月瑤是從第一堂課開始練習《快雪時請帖》,到現在月瑤的字已經超越了月盈跟月冰了,這樣的速度可不僅僅是天份解釋得了的。
刺繡方面,麻繡娘最鐘愛的就是月瑤了。
下了課還給月瑤開小竈,這可是無償開小竈,不像汪嬷嬷那般額外有貼補,可是麻繡娘卻教得很用心。
而月瑤現在繡出來的繡品,也比月盈她們高了一個檔次。
這幾樣綜合起來,不僅讓月環有很大的壓力,就是月盈跟月冰壓力也很大。
所以,三個姑娘都是卯足了勁在學習。
現在唯一慶幸的是月瑤沒跟跟着她們學期另外的技藝,否則以月瑤的資質天份,她們每一樣都要淪落為陪襯了。
到時候,她們鐵定要被打擊得沒自信了。
咳,月環幽怨了,她是真不知道月瑤還懂醫理,到底還有什麼是這個三姑娘所不知道的。
月瑤見着月環的神态忍不住笑着說道:“我又不去當大夫,學藥理做什麼。
我隻是聽了大夫的話,知道苦丁茶有這個功效,所以夏日裡才喝的。
”雖然月瑤不知道月環到底為什麼而來,但是從這段時間的觀察可以推斷出月環不是一個壞心眼的人。
當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壞不壞不能這麼輕易下判斷。
但是現在月瑤不想與月環為敵,因為月瑤清楚,這個變了樣的四妹妹非常聰明。
可以想象,失憶後隻花了幾天時間就将人都認全了。
規矩禮儀從最開始的一塌糊塗到現在的似模似樣;書法從狗爬樣到現在寫得也很不錯;刺繡更是進展神速。
從這些迹象可以推斷出來,這是一個極為聰慧而且還能吃苦奮進的人。
這樣的人,能不交惡還是不交惡的好。
也因為有這個想法,月瑤對月環憚度倒是沒以前要好了。
抛卻三姑娘是否重生這個疑惑,月環認為這個三姑娘還是值得深交的。
理論上她又兩個姐姐,但是大姑娘總是端着長姐的架子,人也有些迂動不動就給她講道理,讓人很頭大;二姑娘自視為嫡女,從不将她這個庶女放在眼裡。
唯有這個隔房得姐,雖然看着冷冷淡淡高不可攀,但是她看得出人挺好的。
說了一會話,月環才點出了自己的來意,她是來借書的。
月瑤有些詫異:“你說你想要借書?
”月瑤猜測了月環來這裡肯定是有事,卻是怎麼也沒想到月環來竟然是借書。
月環點頭:“嗯,我想多學點東西。
聽姨娘說三姐姐這裡書很多,所以想過來借兩本書,不知道可不可以?
”月環這一個多月已經認了不少的字,現在的她迫切地需要了解一下這個社會的狀況。
來到這裡她又一種淩亂的感覺。
因為這裡玻璃有了,肥皂有了,鐘表有了,溫度表也有了。
她猜測英宗皇帝是穿越者,但是在這個穿越者的帶領下這個社會進步到一個什麼水平她卻沒底。
她問了蘇姨娘,但是蘇姨娘隻是一個丫鬟,對于外界的事情了解得不多。
而了解這些最好的途徑自然是書本上了。
從書上看還有一個好處,不會露底。
月瑤笑着道:“這有什麼不可以的。
書本來就是用的,不過四妹妹,有一點我要先說明,書借出去什麼樣還回來還得什麼樣。
若是有破損,哪怕是一個小角我都不會再借書給你看了。
”蘭溪院的藏書有幾千冊,每一本都被保護的很好。
月環聽到月瑤這麼爽快,當下大喜:“你放心,我會好好保護它們的。
”本以為要費一番周折才能借到書,沒想到這麼容易。
早知道該早些來借書了,也不用自己瞎捉摸這麼半天。
月瑤領着月環到了書房。
月環的院子的格局與布置都很好,但是有一個弊端,那就是院子裡并沒有獨立的書房。
後來月環瞧着不方便将一個廂房改為書房,隻不過廂房的光線不是很好。
月環跟着月瑤進了書房,看着明亮寬敞的書房有點小羨慕,等看到書架上滿當當的書籍,羨慕早丢開了,眼睛就閃出光出來了。
月瑤已經将這些書籍歸類起來,想要尋什麼書,看着目錄很快就能找到:“你想看什麼書,自己找。
”
月環找了半天終于找到自己想要的書,唯一遺憾的就是沒有地質圖。
有了地質圖,她就能知道這個朝代的疆域跟地名,這樣她也能猜測到是否跟正常的年代差不多。
不過這次能借到這本書也還算不錯,“謝謝三姐姐。
”這句感謝,是發自内心。
月瑤輕笑道:“這些書籍都是連家的。
用自己家的東西哪裡還需要謝。
”雖然這些書籍大部分都是他父親購置的,但是所有權卻是屬于連家,不屬于他。
就算以後廷正分家,這些書也不可能全部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