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跟溫婉說,考慮考慮。
最後與丞相再商議,丞相認|婉的建議。
皇帝考慮良久,想想自己已經是九五之尊,何必跟一個階下囚計較,丢份。
可惜周王不領情,拒不寫請罪折子。
溫婉輕笑一下,讓人準備。
她要去見見周王。
夏瑤不願意讓溫婉去天牢,認為那裡污穢。
溫婉體質特殊,現在身體又這麼差的,萬一沾染上什麼髒東西。
可如何是好。
最後采取了一個折中的法子。
将周王提出來,在外面相見。
周王看着溫婉。
穿着一身寶藍色宮裝(溫婉如今對外,穿的基本都是宮裝),袖邊帶着細小的刻絲金細紋,構成飛雲的樣式。
發挽成垂雲髻,其間斜插了一支剔透的翡翠钗,另戴了一彎皎月飾。
嘴角邊上含笑,印象之中一向清亮溫和的雙眸,此時卻如一深古井,深不見底。
面色有些蒼白,真個人看上去很赢弱,卻絲毫不損容貌。
不施脂粉,美得純粹。
溫婉朝周王福了福禮。
周王嗤笑道:“我是階下囚,你是高高在上的興國郡主。
我怎麼敢受你的禮。
你是為老八來當說客的吧?
我勸你,還是省了這點力氣。
我甯死,也不會向他屈服的。
”
溫婉走了幾步,夏瑤趕緊過來扶着坐在一邊。
溫婉坐下後,才輕聲道:“周王舅舅,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這麼怨恨我舅舅。
按照緣由來說,該是我舅舅怨恨你才對。
畢竟,你小時候沒少欺負他。
”
周王冷笑:“别在這裡貓哭耗子假慈悲了。
我母妃是怎麼死的?
你别告訴我,不是蘇氏所為。
如果不是她,我母妃,何至于會牽連在内。
你說我為什麼恨?
我就是恨,憑什麼蘇氏可以被追封為母後皇太後(皇帝登極時追封的)。
我母妃,孤苦伶仃躺在妃陵裡。
這一切,本該都是她的,我與兩位皇兄·才是正經的嫡子。
”
溫婉黯然,這些事,沒人能理論個清楚:“可是,這一切·都不是我舅舅的錯。
也不是我外婆的錯。
”
周王呵呵大笑:“是,誰的錯,都是先皇的錯。
如果她不寵着那戚的,何至于讓我母妃郁郁寡歡。
如果不是蘇氏,我母妃何至于送命。
”
溫婉冷着聲音道:“你錯了,沒有我外婆。
你母妃也會死。
你也會死,所有的人·全部都得死。
”
周王看着溫婉道:“你什麼意思?
”溫婉對此也有自己的猜測。
清着聲音道:“如果不是我外婆弄死了戚氏,暗殺了碩王,氣死了當時的太後。
皇帝外公的皇位不保。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沒有我外婆,所有的人都得死。
你隻看到你的委屈,看到白皇貴妃的委屈。
你卻沒有看到我舅舅的委屈。
久久他自小被放在一個低賤的宮人名下,養母是個狠毒無情的,也是在你們欺負之下長大。
長大成人以後·封地也是最差的。
這些本都不是他該受的。
你委屈,你委屈得過皇帝舅舅嗎?
如果不是我的出現,皇帝舅舅他·還要一直委屈下去。
可是他卻沒怨恨過任何人。
甚至還願意饒你一命。
”
周王不屑:“我不想他饒。
他不想殺我,無非是為自己賺一個好名聲。
等過幾年再讓我無疾而終。
這類老把戲,我見多了。
想讓我低頭,一輩子都别想。
”
溫婉幽幽一聲氣:“你是骨頭硬。
你就不為周王妃與你的幾個孩子想想嗎?
如果你不低頭,他們必定要受牽連。
甚至還有殺身之禍……沒有機會也就罷了,如今我已經為你求到了機會,他們真死了,也是你親手将他們送上黃泉路。
”
周王怒瞪着溫婉:“你威脅我?
”
溫婉不理會周王的憤怒,繼續說道:“皇帝舅舅為了名聲又如何,你隻要給他一個台階下·他能忍了這口氣,願意給你這條生路。
說起來,得利的是你。
周王舅舅,我很感激當年你為我出頭。
真的,這份恩情我一直感懷在心。
但如果你自己不珍惜,也不把自己的妻子兒子的性命當回事·那我也無話可說。
機會隻有一次,錯過了就再沒有了。
其實與其争這一口氣送了命,不如帶着老婆孩子,好好地生活。
命是你自己的,選擇怎麼活法,看你自己的。
溫婉等人将周王送走後道:“讓他與周王妃跟孩子見一面吧!
要是他還是不願意低頭,我也盡力了。
”她盡了自己的力,周王不領情。
那是周王的事。
她問心無愧。
夏影點了頭:“郡主放心,我會辦理妥當的。
”夏影自從再回到溫婉身邊,性子穩當了很多。
再沒有以前的毛躁了。
正說着,外面的人回禀道福靈公主帶到了。
溫婉揮了揮手房間裡閑雜人員全都下去了。
房間裡就隻留下三個人,夏瑤溫婉冷冷地看着福靈公主。
福靈公主形銷蝕骨,面色灰敗,一頭美麗烏黑發亮的頭發如今也有大半的白發,散落在枯白的囚衣上。
雖如此,眼裡的高傲,也是一絲未去。
見着溫婉,面色很平和。
自行坐到一旁的凳子上。
溫婉不說話,福靈公主也不說話。
房間裡,安靜冷寂無比得滲人心。
溫婉最終開口:“我娘,是你害死?
”
福靈面無表情道:“不是,她是血崩而亡”
溫婉淡然道:“當初,皇帝外公根本就沒打算把娘指給平向熙。
是你,是你在我娘面前假傳聖旨。
才讓我娘一生悲苦”
福靈看着溫婉,笑得很古怪:“我可沒這麼說,我隻是跟她說狀元郎很英俊,也很溫柔,是難得的良人。
父皇要把狀元郎招為她的驸馬。
是她自己一頭載進去。
圭于你說的悲苦,呵呵,她不覺得苦。
她覺得能碰見平向熙嫁給他,是她一輩子最幸福的事情。
說起來,她還要感激我。
給她找到一個如意郎君呢?
”
溫婉面色平和:“既然不是你們害死我娘。
為什麼來投奔我的人,接二連三的要殺她們。
如果你們沒有鬼,她們怎麼會死。
”
福靈詫異地看了一眼溫婉,轉而笑道:“呵呵,一直認為你是聰明的。
沒想到,你也陷入了迷糊中。
這隻不過是我們設的一個局。
如果你要追查下去,死纏着不放。
到時候一定會驚動父皇。
讓父皇想起之前的事情,讓他因此厭惡你。
隻是你很聰明,竟然會按兵不動。
”
溫婉聽了莞爾一笑:“這麼說,隻要我真的查下去,後面必然還有很多陷阱等着我呢,對不對?
”
福靈很痛快地承認:“對,隻要你查下去。
後面,會有很多事等着你。
你必然會要栽在裡面。
”
溫婉輕笑道“是我入了幻像了。
”
福靈看着溫婉:“你還想知道什麼,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隻希望你,不要為難昕穎跟承宗。
兩個孩子什麼都不知道,心地也單純。
希望你能大人大量,不要去跟她計較。
”
溫婉見她面色很淡然:“你不恨我?
”
福靈點頭道:“不恨。
我真不恨你。
奪嫡本就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争鬥。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沒什麼好恨的。
要怪,就怪五皇兄自毀了大好形勢。
如果他能在初次見到你,當場殺了。
或者把這個計劃告訴賢母妃,也不會有後來的事。
這也許,都是命吧!
”
溫婉惆怅了很久。
确實,勝者王侯敗着寇。
沒什麼好恨,也沒什麼好惆怅的。
舅舅與她是勝利者,所以,他們站在高位。
而如果他們失敗了,也一樣在囚牢裡。
福靈看着溫婉,眼露請求:“能讓我見見昕穎最後一面嗎?
我隻想在去的時候,見他們一面。
希墼你能答應我最後的這個請求。
”
溫婉沒應她的話,起身出去了。
說起來,福靈公主還算有眼光。
佟家是書香門第之家,門風很好,規矩甚為嚴謹。
不會因為這事就休了關昕穎。
關昕穎雖被奪了縣主的封号,但因為生有嫡子,隻要她謹守本分,一輩子無憂。
至于關承宗,本來按律例是要斬首的。
不過灏親王幫着說了下情,留了一條命。
福靈公主的一番籌謀,也算有了回報。
至少兒女的性命保存下了。
溫婉走出來後,再回望一眼:“夏瑤,要方便就讓他們母女,見上一面吧!
這根本沒有誰對誰錯。
隻有誰輸誰赢。
身在局中,誰都不得已。
”見一面,舉手之勞她能幫着做。
至于求情什麼的,就算了。
夏瑤應了:“郡主放心,我會讓人安排的。
”對于郡主來說,隻是舉手之勞而已。
卻能安了郡主的心。
兩日後,周王上了請罪折子。
寫得不算誠懇。
但是心意到了也就是了。
皇帝也表露出不願殺兄殺弟,對外說周王是被蠱惑。
不忍殺之,放了一家人出來,不過,還是被圈進在周王府裡。
但圈禁在王府裡,總比圈禁在宗人府邸裡好。
溫婉知道後想着,一步一步來吧,至少一家人,在王府裡不愁吃不愁喝。
等有機會,再幫着說情說情,放出來。
得了消息的人,這才了解到,他們還是低估了溫婉郡主對皇帝的影響力。
溫婉竟然能說動皇帝,不殺周王。
很多有被關押在監牢的人,都想走溫婉的關系。
可惜,找不着。
就連平國公爺都找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