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科落幕,佟令侖中了二甲二十四名,
溫婉聽到這個消息,搖了下頭:“若是他不急着下場,再磨練個兩三年,說不定就能中一甲呢!
”二甲除了第一名傳胪名聲響亮點,其他的名次都無所謂。
但是一甲不同,中了一甲,仕途都會比較順的。
夏瑤輕笑道:“郡主,能中二甲二十四名就已經很不錯了。
哪裡能求這麼多。
現在中了二甲,也要準備婚事了。
”佟令侖今年十七歲了,夢瀾也十六歲了,該成親了。
溫婉看了一眼夏瑤:“舅公剛過世,蘇真真要守孝一年。
現在成親,你是覺得事情不夠多怎麼樣的?
”
夏瑤輕笑道:“郡主,蘇氏隻是孫子輩,又是外嫁女,守孝三個月就成了。
年底就可以舉辦婚事了。
現在準備也無不妥當。
”郡主對于做生意很内行,但是對于這些瑣碎的事情總是不用心。
溫婉發現自己又被鄙視,她也不在意。
隻是吩咐道:“跟夏添說下,給夢瀾準備一些實用的東西添妝。
”佟令侖自小喪母,靠着宗族培養成才。
本身肯定是沒錢的。
夢瀾嫁過去,嫁妝方面肯定實惠為主,給那些以後有進項的要好。
那些奢華的東西就算了。
夏瑤笑着點頭:“郡主,夢瀾的好說。
到時候陪嫁一些田莊鋪子也就是了。
最麻煩的是夢璇。
國公府的大世子夫人,嫁妝肯定要一百二十四台,若不然就被人小看了。
”夏瑤這麼說,是知道溫婉很疼愛那三個侄女。
若不然才不會去管的。
溫婉輕笑:“到時候多給一些撐場面的東西就成了。
”對于溫婉來說,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說起這個話題,自然提起了夢楠:“郡主,夢楠這孩子十三歲了,也該說親了。
郡主還是把把關,别再平地起波瀾了。
”若是夢楠的婚事出問題,到時候溫婉一個不忍心又得插手。
溫婉雖然說過不會再插手。
但是夏瑤是知道溫婉是個心腸軟的,若是到時候親事不好,百分百會過問。
溫婉點了下頭,不管如何,三個孩子都是她看着長大的。
平向熙跟蘇真真都不是太靠譜的人:“讓他們夫妻篩選一邊,将人選挑好,到時候你們斟酌好了再跟我說。
”以夏影跟夏瑤的本事,想要知道一個人的底細,那是輕而易舉的事。
想當年她挑夫婿那會,真正的叫掘地三尺呀!
夏瑤點頭:“成。
”還是先将這件事兜住,甯願現在多事一下,也比将來給他們擦屁股的強。
溫婉也就将這件事暫時放下了。
不說其他,有了上次的教訓,蘇真真也不可能再如以往一般私下做了決定。
夏瑤想了下後說道:“郡主,蘇航又病了一場了。
”老相爺死了,蘇航要守孝是不能下場的。
這次病倒,是身體跟心理都承受不住。
溫婉搖頭:“怕是受不住打擊了。
這也幸好他要守孝不用下場。
若不然,考得定然會慘不忍睹,更打擊自信了。
”一年沒摸書本了,又遭遇了那麼多的事,就是文曲星下凡也考不中。
夏瑤是知道蘇老相爺托付溫婉的事:“郡主是否應該見見蘇航。
”若是這個關口沒挺過來,蘇航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溫婉想了下後說道:“成,等他病好以後我見見他。
經了這麼多的事,應該長大了。
”當初也是年齡太小,又沒經事。
有一句老話說得好,富家子弟出情種。
一般的人家為生計奔波,哪裡還會去想那等風花雪月的事情。
這個季節正是百花盛開的時候,整個園子姹紫嫣紅,美不勝收。
蘇航步入郡主府,一路走着。
對于周邊的美景,饒是以他現在的心境,看得都暗暗吃驚不已。
這哪裡是什麼府邸,分明就是一美麗的花園。
溫婉正在園林之中等候蘇航。
受人之托,自然是要将事情辦好了。
蘇航自從老相爺過逝以後就病倒了。
養好身體以後,整個人就有垮的傾向。
現在再不見見,以後怕是更難解開這個心結了。
溫婉見蘇航,愣了一下。
蘇航瘦骨嶙峋,好似風一吹就能吹走似的。
看來這一年,真是吃足了苦頭。
蘇航再沒有以前的天高地厚了。
在這一年之中,他已經知道什麼叫做人情冷暖了,什麼叫着尊卑之分。
見着溫婉當下跪在地上行禮。
溫婉也沒阻止,不管是從身份上還是從輩分上都當得起這一跪:“起來吧!
”瞧着大好的少年被折騰成這個樣子,也是可憐。
溫婉都起了恻隐之心了。
溫婉自己坐下,也叫蘇航坐下。
蘇航連說不敢。
溫婉見着蘇航有些畏縮的神情,當下皺眉了。
這可不妙。
不管什麼人,一旦将自己的傲氣失去了,那就等于是廢了:“不需要拘束。
讓你坐你就坐。
”
蘇航卻是如溫婉所想的那樣,自卑了。
他跌落塵埃之中,就算現在回歸,但是陰影還在。
所以行事有些畏畏縮縮。
溫婉淡淡地說道:“你的事,你太爺都告訴跟我說了。
”溫婉的話一落,蘇航的面色大變。
蘇航内心極度恐懼别人知道他當過叫花子的過往。
這件事一旦傳揚出去,以後他怎麼在京城立足。
溫婉何其厲害,一眼就看穿了蘇航所想:“你是在害怕?
害怕别人知道你跟一個女人私奔,最後卻落下了被女人背棄,自己淪落為叫花子的下場?
”越是傷痛,越是要将他戳開。
劇烈的疼痛,痛過以後就能快速痊愈。
若是慢慢的疼,那可能一輩子都不能痊愈了。
蘇航全身都在發抖,這是他最不願意回首的往事。
那些往事,就跟噩夢一般跟随着他。
就算他回家這麼長時間,可是每次睜開眼必須要好長時間才能告訴自己那些都過去了。
溫婉輕輕歎氣,到底是一個孩子。
沒經過什麼事,大起又大落,确實承受不住。
溫婉心生憐憫,很是柔和地說道:“你是否知道,我當初遭遇過什麼事?
”
蘇航原本以為溫婉會繼續說他的事。
沒想到竟然轉了口風,當下望着溫婉,不明所以地搖了下頭。
溫婉輕笑:“我想你應該聽說過我當年在安家當過丫鬟,當了兩個月的丫鬟。
堂堂皇帝的嫡親外孫女,竟然在一個臣子家下當丫鬟。
你覺得,若是換成你,該如何?
”
蘇航這才想起确實是有這麼一件事。
蘇航不知道為什麼,當下脫口而出:“郡主,你不忌諱當日去給别人當過丫鬟嗎?
”貴族女去做伺候人的活計,這是極為丢臉面的事。
可是看着面前的人能随口帶來,好似一點都不覺得丢臉,蘇航覺得不可思議。
溫婉輕笑:“有什麼好忌諱的。
天下人都知道我曾經當過丫鬟,可那又如何?
鳳凰,終究是鳳凰。
不會因為她跌入塵埃,就不再是鳳凰。
振翅一飛,仍然是翺翔九天的鳳凰。
”這是當初當今皇帝經常跟溫婉說的話。
也讓溫婉牢記在心。
蘇航有些反應不過來。
溫婉笑着道:“太祖皇帝當年還是殺豬的,可最後黃袍加身,建立大齊朝。
誰敢譏笑太祖皇帝。
蘇航,你是蘇家的嫡長孫,就算落魄過幾日,成為乞丐有如何?
這些隻是作為你人生的磨練。
它應該鞭笞你繼續往前走,而不是讓你回顧以往的不堪記憶。
若如此,你也就枉費了老相爺的一番苦心。
”
蘇航聽到老相爺三個字,想着連太爺的最後一都見不着。
眼中有着淚珠:“是我不孝,是我不孝。
”
溫婉微微歎氣,想了下後讓夏瑤将蘇老相爺給他的信件遞給了蘇航。
讓蘇航自己看。
蘇杭一頁一頁地翻看過去。
到最後,面色發白,手都已經翻不動信件了。
這是他一年的經曆,也是他的噩夢。
溫婉沒繼續說蘇航的經曆:“當初其實是我建議老相爺成全你跟薛茗凝的。
”
蘇航愕然地看着溫婉。
他不明白溫婉為什麼要這麼做:“郡主,我不明白,為什麼?
”
溫婉看着蘇航的眼神笑了:“我隻是想看看你跟薛茗凝在沒有優渥的生活是否還能為彼此堅守。
若是能堅守,也是成全了你們了。
可惜,卻沒有堅持到最後。
我沒有要磨練試探你們的意思,我隻是認為,若是你們是真心相傾,自然能一起攜手走過任何的困難。
真正的愛情,是需要經得起磨難的。
其實,你也不必過多的耿耿于懷。
薛茗凝最後是抛棄了你,但是我相信當初她對你,是真心真意的。
隻是她自小嬌生慣養,守不住那等清貧潦倒的生活。
所以才會背棄你。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還各自飛呢!
所以,你不必為這件事耿耿于懷的。
”
蘇航愣愣地看着溫婉。
一直以來,所有人都說薛茗凝當初蠱惑了他,薛茗凝就是居心不良。
他自己也在其中動搖,動搖着薛茗凝根本就沒有對他真心過。
可是現在溫婉卻是肯定了薛茗凝對他是真心的:“郡主,她,真的對我真心過嗎?
”
溫婉輕笑:“那當然了。
若是不傾心于你,她也不會甘願為妾了。
以薛茗凝的樣貌才情,要是真的攀龍附鳳,也能成為皇妃或者皇子側妃的。
或者也可以嫁入富豪之家為正妻。
”溫婉自然不知道薛茗凝到底是如何想的。
但是現在這種狀況,肯定是不能打擊了。
越是打擊,越會讓蘇航失去自信。
蘇航陷入了沉思,過了良久,面色才好一點。
溫婉見着蘇航的氣色好了一點後才說道:“其實我是認為這件事不是什麼大事。
你隻是落魄,又不沒上街乞讨,也不必妄自菲薄說自己當過叫花子。
當然,你若是介意,我這邊是不會透露出一點的風聲。
至于相府,老相爺做事謹慎,是決計不會傳揚出任何的風聲。
這你大可放心。
”溫婉這邊說了不會透露消息就決計不會。
知道這件事的是夏瑤跟夏影。
兩人的口風,溫婉還是絕對信得過的。
蘇航過不去這一關,聽了溫婉的話,心頭好受許多:“謝謝郡主。
”郡主的意思,是要将這封信交還給自己了。
溫婉開口道:“你也不要怪老相爺對你下的狠手。
你若是頹廢了,蘇家十年之内無憂。
十年之後,又是另外一場情景了。
所以,你得肩負起擔上的責任。
”
蘇航聽完後說道:“我不會讓蘇家敗落下去的。
”
溫婉颔首:“我也希望老相爺的苦心不要白費。
過去的就讓他過去,經曆過的事你可以當成是激勵你往前走的動力。
而不要将他當成一場噩夢。
”很多人喜歡将經曆過不好的事當成噩夢。
其實噩夢,就代表這永遠不會消逝。
不好。
蘇航滿臉感激地說道:“謝郡主。
”
溫婉笑着說道:“隻要你能振作,以後一定可以娶一個與你舉案齊眉的妻子的。
”
蘇航道謝。
但是卻沒接溫婉的話。
溫婉也笑着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一般經曆了情傷的人,是很難再相信真情了。
怕是蘇航再不可能動真情了。
以後與妻子,最多也就相敬如賓,給與足夠的尊重了。
溫婉與蘇航談了一個上午,蘇航滿臉感激地回去。
經過溫婉的開解,蘇航比來的時候輕松了許多。
跟随來的仆從見着蘇航的神色比剛才進去的時候好多了,心裡暗暗松了一口氣。
看來郡主是開解了大少爺了。
白世年過來找溫婉用午膳,知道蘇航已經離去,當下奇怪地說道:“怎麼不留一起用午膳?
”這都到了飯點怎麼就走了。
這可不是溫婉的待客之道。
溫婉見着白世年的神色打趣道:“他是擔心待會見着你,吓着了!
所以就算知道到了飯點,還是急急地回去了。
”
白世年聽聞一笑,也沒再多問了。
溫婉卻是輕喃了一聲:“若是這個孩子能過了這一關,将來,前途不可限量。
”過了這一關,蘇航有成為蘇家的第二個相爺了。
不過是否有這個命,就看蘇航自己的造化了。
她答應老相爺的事已經做了。
白世年看了溫婉一眼,見着溫婉不欲說下去,也沒再問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