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靈公主在馬車上,握着女兒的手。
昕穎抱着福靈公主,眼圈紅紅的:“娘,你會沒事的,不用擔心。
”
昕穎自從嫁了人,懂事不少。
佟家家規甚嚴,昕穎就算是縣主,也沒有特别的照顧。
吃了些苦頭。
昕穎再不如之前那麼嬌憨天真“娘,要知道這個樣子。
當初,我就不該得罪了她。
該遵從的規矩必須得遵從。
不遵從,家法伺候。
想找娘家求救,可以,把你一起帶回去就了(佟家嚴謹的家風是受過兩任皇帝的贊頌,所以比較牛)。
”
佟家出了一位皇後,兩位貴妃。
皇子妃也出過好幾位。
如今一位是灏親王世子妃,灏親王與當今聖上關系雖是叔侄實際與親兄弟無異。
也是實權派人物。
但是佟家從來不站隊,奉行的是忠君愛國,這也是他們能立朝兩百年的根本所在。
福靈公主看着女兒,又欣慰又辛酸:“你不用擔心。
隻要你哥哥娶了郭家的女兒。
我們就跟郭家搭在同一條線上。
倒是你。
這幾個月好好調理身子,盡快生個兒子。
就能站穩腳跟。
不管将來如何。
你是出嫁女,有事也牽連不到你身上。
”
昕穎有些恐慌:“娘,是不是你有事瞞着我。
是不是皇上,還是不肯放過娘。
”
福靈愛憐地摸着昕穎的頭:“傻丫頭,娘有什麼事瞞着你。
隻要你們好好的,娘就知足了。
”她花了大價錢才讓郭通答應把庶女嫁過來。
因為郭通隻有一個嫡女,又因為皇後跟太子水漲船高。
能得庶女嫁入侯府,也是她花費巨大才得了結果。
她不多求,隻求到時候兒子不要有事。
平向熙四十大壽,讓人給溫婉遞信,請她這日過來一趟。
溫婉以要守先皇的孝拒絕了。
溫婉的這個理由名正言順,守先皇的孝可比參加平向熙四十大壽來的重要。
溫婉的話回複不久。
又來話,請溫婉這次務必回去一趟。
這次的正壽就不大辦了。
隻請自己至親的人。
溫婉不知道他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仍然沒回答。
隻說到時候禮會到。
相看兩厭的人,何苦難為。
溫婉卻不想國公爺與國公夫人親自寫了帖子,請溫婉務必要參加平向熙四十大壽。
說有要事商量。
溫婉仍然拒絕。
沒成想,平向熙讓尚堂來當說客(其他人進不了府,就算進了也見不到人)。
請溫婉務必去參加。
要不然,他親自是上門來情。
溫婉敲了敲桌子,打的什麼算盤。
正好最近腦子亂,想湖出什麼好法子出來。
溫婉回到五房是午時一刻(11:30)末。
看見外面竟然沒有馬車。
進了裡間,也沒有看見客人,就聽見大房的一家人都過來。
除了家人,沒有其他客人。
溫婉笑了笑,看來他們倒是說到做到。
溫婉今日過來,沒有用金皇色的轎辇,坐的是她自己那輛馬車。
馬車前還挂了白等的絨花(一看就知道是在守孝)。
下車的時候,在門外守侯等待的人,面上全部都是五彩斑斓。
這是什麼意思。
給親爹祝壽,坐着孝車來。
這不是咒親爹早死早超生。
這也太,太那啥了。
等溫婉出來,衆人直接低下頭去了。
溫婉穿一身織錦緞用料月牙白衣裙,發髻上插着沈香木發簪;戴了一對珍珠耳環;左手腕上戴着一對鑲嵌了珍珠的銀手镯。
穿着打扮甚為樸素。
剛下馬車,真真迎了上來。
真真一身鑲粉色邊飾的淺藍色衫,外着黑色大雲背心。
發髻累絲嵌寶金鳳簪,斜插赤金步搖;兩邊嵌着一對貓眼石、青金石珠花;戴着一對鎏金點翠花籃耳墜;左手上戴着一個翡翠玉镯,右手戴着兩個金手镯。
真真看着溫婉的穿着,剛想說話。
毛媽媽拉着她的衣裳,在邊上使勁咳嗽。
真真努了努嘴。
最終還是把想要說的話,也咽回來。
不過還是眼露擔憂。
溫婉輕笑道“不用擔心,想說讓他說,看他敢不敢說!
夢瀾跟夢璇呢,好久沒見這兩丫頭了。
”
真真聽了曝汗,也就溫婉敢說這話。
也不知道傳出去會不會被人說成不孝順。
可也知道溫婉的性子,隻得按耐住心底的焦慮,随了她:“在院子裡呢!
夢瀾天天說要去看姑姑,我怕打擾到你。
”
溫婉笑着應了:“恩,最近是比較忙。
等忙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
地上這兩小丫頭去我府邸玩一天。
”
國公夫人及世子夫人、三夫人、九夫人等人。
一個個都是花團錦簇,穿紅着綠,看着特别喜慶。
清珊眼尖,看着溫婉的穿着,立即叫了出來,語氣很是氣憤“今天是爹的四十大壽,你穿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來奔喪的呢?
你是存心來嘔我們,讓爹不高興是吧!
”
國公夫人看着溫婉的衣着,也是唬了一大跳。
雖然溫婉說守孝,但穿得素色就成,沒必要穿成這樣。
隻有守重孝的人才會戴沉香木簪子,戴着素白的首飾。
溫婉隻是外孫女,隻要守半年孝就成。
夏影忙在旁邊冷聲着“郡主說,皇上過逝不滿三年,郡主現在還在孝期。
”溫婉眉眼動都不動。
國公夫人嘴唇弩動了兩下,也就沒開口。
她不開口,其他人也都不甘開口了。
如果換成其他人還可以說說,溫婉的外公可是先皇。
誰敢說你的孝已經服滿了,不需要再為你外公守孝了。
要是傳到當今皇帝的耳朵,準吃不完兜着走,上個月禮部尚書建議廣納後妃,多誕子嗣就被皇帝訓斥了一頓。
理由就是先帝屍骨未亡,怎麼能廣納嫔妃。
“你給你外公守孝,就不管爹的壽日。
今天可是給爹過壽,你穿着這樣,是要詛咒爹早死不成?
”清珊冷笑着。
溫婉話都不跟她去解釋。
夏瑤兩個巴掌拍過去,打得清珊頭當場吐了一口血“竟然拿先皇與一個下臣(罪臣之意)相提并論,找死。
”
旁邊的人臉色都變了又變。
清珊這句話,被心壞叵測的人聽到,平國公府所有的人都得吃挂落。
不行·真得趕緊把這個東西嫁出去。
否則得豁連整個平家。
苗氏氣得要命。
好不容易有這麼一個機會,求了溫婉回來。
想跟溫婉緩和一下關系,以後對她夫君的仕途大有益處。
她又跳出來壞事,這個腦子進水的妹妹,活沩要氣死她。
不行,得趕緊找戶人家,給嫁出去,否則,會害了夫君一輩子的。
當下趕緊讓婆子把人扶下去。
這會,平家人的心思還就都一樣。
溫婉卻仿佛沒看到一般,神色沒有絲毫的變化。
國公夫人拉着溫婉的手·笑容滿面地說着“說這些喪氣話做什麼,都是過去的事了。
來,給大伯母看看,恩,越發漂亮了。
也不知道将來誰家的兒郎有福氣,娶了我家溫婉做媳婦。
”好象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假象。
既然她想裝糊塗,那就大家一起裝糊塗。
溫婉沒有接話,隻是笑了笑。
不着意地松開了平國夫人的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郡主、太夫人……已經開席了,請上席。
”說完,一群女眷去了側廳。
用了午膳,菜做得倒是不錯。
溫婉倒沒為難自己的肚子,吃了個六分飽。
吃完飯,溫婉想去看看兩個侄女。
“郡主,國公爺、五老爺有請。
”溫婉一聽這話,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事。
不過,還是依言去了。
國公夫人慈眉善目地“我也随你去,看看這群大老爺們要跟我們家溫婉說什麼。
”
溫婉淡淡的,并不言語。
國公夫人自從溫婉進來以後,就密切注視着溫婉的一舉一動。
可是讓她心驚的是,清珊出言不訓·夏瑤出手将清珊打暈,溫婉不說有所表示,就是眼神也無絲毫的波動。
都說君心難測,莫非溫婉也學到了幾分帝王心術。
如果是那樣,那溫婉還真是需要極力讨好的人了。
到了正房,丫鬟說國公爺讓大夫人在外面等候片刻·把溫婉引到了正房。
最先入溫婉眼的是一對唐朝年間美人瓷瓶,一個宋代鈞窯三星高照瓷瓶,好幾件古董字畫,還有他們正在坐的檀香木圓桌,側牆邊的那張金漆桌。
滿屋子的古香古色,華貴富麗。
溫婉輕笑了一下,這些,顧媽媽說是平向熙讓強留下來的。
也就留了。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平向熙拿去換錢。
一個溫婉看着有些眼熟的男子,見着溫婉,當下就跪在地上開口求情。
求溫婉幫忙,放他爹三老爺出來。
國公爺恨不得上錢踹一腳過去踹死他。
就算是堂兄妹,也當是以國禮行之,再由他們這些長輩溫婉提出。
現在這樣,溫婉不會理。
而且他還有事跟溫婉商量。
溫婉神色不動,看着一屋子裡的人。
大伯、便宜爹、尚宏、尚衛,還有好幾她名義上的堂兄弟,都在裡面。
一群人全都盯着溫婉看。
溫婉神色絲毫不動。
突然,溫婉笑了“有什麼,直說就好。
”
國公爺慈愛地說着“剛才尚原也說了,想讓你幫忙疏通疏通,救你三伯出來。
都是打斷骨頭連着筋,都是一家人,你能幫就幫一把。
溫婉,這事我們隻有靠你了。
”
溫婉好象聽到一件不可思議的笑話,笑得賊歡快“本宮為什麼要救他,三伯?
天天在監獄裡說本宮最愛少年郎,跟着他媳婦娘家侄子那個花大少眉來眼去,兩人熱火朝天一段時日,膩了就把人打得躺在床上起不來。
到處宣揚本宮看見英俊倜傥的英俊男子,就邁不動腳步。
自從看見了曹家三公子更是茶飯不思,才有的求親一遭來遮掩本宮所做的醜事。
平家就專出這樣的人才。
”
國公爺臉色青了紫,白了黑“這、這,溫婉,你不可聽流言按啊!
”
尚原也唬得不輕“你、你,血口噴人……”
溫婉冷冷地說着“胡說八道、血口噴人?
你問問本宮這了不起的父親大人,他可是親兒聽見有人這麼污蔑本宮的。
他還算他有良知,反駁訓斥了幾句。
這樣的人,你要本宮救,呵呵,有這精力,本宮還不如多救幾條貓狗。
他們反而會感激本宮救他們的命。
“賢弟,這說得可是真的。
”國公爺有些不相信地問着。
平向熙吃驚的樣子但明顯是吃驚溫婉竟然知道這事。
國公爺看着這個樣子,就知道是真的了,氣得渾身發抖。
自己求了那麼多人,賣了那麼多人情。
好不容易人家松動說隻要郡主發了話,就放出來。
這會,他真是找死。
算了,自己找死又怨得了誰呢!
“如果可以,你還是把他救出來。
他畢竟是你三伯。
”平向熙終究是不忍心的。
監牢裡的日子太苦了,否則三哥也不至于這樣。
“有本事你們自己救,本宮可沒有那麼大的心胸。
還有你們以後跟我說話最好客氣點,少朝本宮大呼小叫。
我從出身到現在,可沒耗費你們平家一錢銀子,沒勞煩你們一絲心神。
我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是本宮外公跟舅舅給我的。
你們最好别用那種理所當然的口吻吩咐我做這做那。
我可沒有欠你們平家的。
我溫婉不欠你們平家的一裡東西。
隻不過就倒黴占了你們平家女的名頭。
本宮最後一次警告你們。
别妄想着打本宮什麼主意。
這是最後一次。
再有下一次,别怪本宮不客氣。
”溫婉。
說完轉身待離去。
“你、你大不孝。
”尚原圻了立即叫着。
“滿京城再找不出比本宮更孝順的女兒。
本宮自認為對你們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别以為當初發生的事本宮不提就忘記了。
本宮一直顧忌着自己身體裡終究流有平家一半的血脈,才忍了這口氣。
要是追究下來,平家上下幾百口人抄家處斬都不為過。
你們可不要忘記了公主娘跟我皇帝舅舅,是嫡親的姐弟。
别逼得本宮将最後那點點血脈牽連的情份也逼得沒了。
到時候魚好好的,網卻會全被扯個稀八爛。
我可不在乎什麼家族不家族要什麼大義不大義來委屈自己。
平五老爺,你最好看清楚自己的處境,你别得了便宜還在這裡賣乖。
沒了本宮,你連路邊的乞丐都不如。
”溫婉似笑非笑地看着屋子裡的人。
屋子裡的人被溫婉這麼一打量,全都毛骨悚然。
事實上,溫婉顧忌的根本不是什麼血脈,而是輿論。
這個社會,老子打死兒女,啥事都沒有,但如果兒女隻要傳揚出去說你不孝忤逆父母就不是脫層皮那麼簡單。
女兒嫁不着好人家,兒子沒有了好前程。
溫婉可不想因為這點事,讓自己名聲受損。
不管在古代還是現代,一個人的名聲是非常重要的。
而古代比現代還要苛刻。
在古代,名聲一受損,遭了人唾棄做再多都挽回不來的。
要是現在傳出她不孝順的話出去,就會被成為攻擊的對象。
雖然她不懼怕,但終究是面上無光之事。
而且,還會埋下很大的隐患。
這也是她為什麼這麼容忍的真正原因。
“當不得這樣,沒事你先回去吧。
”國公爺突然有些黯然。
溫婉不是他們所能說得動的。
皇帝是她嫡親的舅舅,又那麼疼她,她再也不需要顧忌害怕什麼。
所以對他們,再沒有以前的那搬隐忍與敬畏了。
“溫婉。
”平向熙看着這個原本就陌生,現在更像是不認識的女兒,不自覺地叫了出來。
溫婉看着平向熙滿是不忍心的樣子,憤怒早就沒有的。
有的隻是滿滿的譏諷與嘲笑“雖然本宮甯願自己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也不要你這樣的渣爹。
但你确實是我爹,本宮的親爹,不是繼父,也不是養父,你是我的親生父親,這是本宮改變不了的事實。
看在我身體裡也流着你一半的血的份上。
本宮保證你有一個富足的晚年,其他的,别再挑戰我的耐心。
否則,本宮不會讓任何人好過。
惹得本宮來火了,拼着不孝的名聲,也将你們關在監獄裡,關到老死。
你們應該知道,我有這個能力。
要是不相信,大可試一試。
”
溫婉最後一句話的殺傷力太大了。
在場得人,沒人再敢說一句話。
溫婉掃了屋子裡的人一眼,立即走了出去。
尚原哭着求着“大伯,那我爹怎麼辦,我們怎麼辦。
大伯,你要救救我爹,救救我們。
我們不要做庶民。
”
“那是他自找的,死在牢裡也活該。
竟然能這樣胡編亂造污蔑自己的親侄女。
一旦傳出去,不說皇帝會震怒,就是我平家的女兒也會遭受無辜的牽連。
禍是他闖下的,孽是他自己種下的,誰也救不了他。
就讓他死在監牢裡。
”平向誠氣得頭都要炸了。
竟然會有這樣的弟弟,一個是這樣,兩個是這樣,三個還是這樣。
上輩子是不是平家做了什麼孽,才出了那麼一個個的東西。
“溫婉,這會就走了。
”真真看着溫婉面色平靜,還以為沒事。
卻不想溫婉轉身就要走了。
溫婉本意也隻是來轉轉,順道來看看兩個乖巧可愛的侄女。
這會既然鋪子裡有事,總歸也要去看看。
也就不多做停留的。
跟真真說着改日帶着兩丫頭到她府邸裡。
上了馬車,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