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親自所寫的遭遇狀子,一式兩份。
一份送與于京都府,一份送于平家族長處。
都是一個要求,出平家,與平向熙斷絕父女關系。
京都府尹得了這份狀子,立即額頭冒汗,心裡暗自埋怨興國郡主這狀子哪裡不好送,偏偏送于自己處。
可是他沒辦法,這事太大了,不是她能做主的。
當下穿戴整齊,進了皇宮,将狀子給皇上閱覽。
皇帝看完,怒火滔天。
不過很快,就對府尹說不要把溫婉當成郡主看待,就當成普通的女子。
按照律法,該怎麼判就怎麼判。
如果他一個人決定不了,可以前往大理寺跟國子監、甚至翰林院的人也可以。
農大人得了令,擦着汗,到現在懸着一口氣。
皇上這是不打算插手,隻以律法論處了。
還好,是遵循大家的意見。
不是給他一個人判。
溫婉這份自述帶有與平向熙跟平家斷絕關系性質的公告,仿佛一塊大石頭在京城引起驚天巨浪。
很多人拜讀了這篇大作,很是同情興國郡主,覺得應該同意讓她與其父平向熙斷絕關系。
還有一部分人不同意,說畢竟是親父,再怎麼樣也是親身父親。
還有一部分中間派的,不贊成也不反對。
皇上自此至終,好似壓根不知道這事,絲毫沒有過問的意思。
讓很多人不知道,溫婉郡主狐狸裡賣的什麼藥。
平向誠得了這個消息,差點沒暈過去。
這個弟弟,竟然敢做出這樣的事情。
竟然連這樣的事情都去求溫婉,清珊是他女兒,溫婉就不是他女兒了。
深呼吸幾口氣,讓人把平向熙還有好幾個人都叫了過來。
等待期間,看着手中溫婉所寫的狀子,不禁苦笑。
就算是他,看了這樣的狀子·也不得不動容幾分。
更不要說外人。
“她,這是要與我斷絕父女關系了,還要出平家。
”平向熙有些發懵。
這就是溫婉所說的給他的回複。
尚麟怒叫着“她,她怎麼可以做出這樣的事?
難道就因為她是郡主·就可以如此無法無天。
連親爹都不要了。
”
四老爺在旁邊對着衆人解釋着“這事,皇上已經明确表态不插手。
按照大齊律法解決。
因為溫婉的身份特殊,京都府尹自己也不敢判定。
他請了國子監及翰林院還有幾位德高望重的大人,還有幾位不在朝的大儒,一起給這事定論。
如果他們定論了可以,溫婉就可以出平家,與五弟斷絕父女關系·從今以後再與我平家無關系。
如果不行,那這狀子就作廢。
四老爺心裡苦笑,溫婉所說的,就自己所知道都是屬實。
沒攙雜一份水。
不論身份而言,确實是個可憐的孩子。
同時,四老爺也不得不佩服溫婉的手段。
面上說是根據律法,其實溫婉是為了不落忍口舌,幹脆就讓衆人一起商議再判決。
有皇帝在後面撐腰·結果不言而喻了。
隻不過這樣做,所有的壞名聲都是落在五房跟平家。
溫婉不會得一分的壞名聲。
“溫婉不可以出平家的,這可關系到平家的未來。
”尚宏着急地說道。
溫婉基本上已經成了平家的标志。
很多人沖着溫婉的面子·也會給他們平家留幾分餘地。
而且當今聖上如此寵着溫婉,隻要溫婉稍稍顧及一下平家,平家就能受益菲淺。
如尚衛進了廣源銀行,這才一年不到的時間,不說賣了不少人的面子,但就自己家受益非淺。
“尚宏,現在已經不是我們能說得算的。
現在要由那些大人跟大儒說了算的。
溫婉的狀紙所求,基本屬實。
”國公爺苦笑着。
其他人可能不明白,他又怎麼會不明白。
看着溫婉從小到大所做的事,若非溫婉有足夠的把握·那些大人會偏向他,判她所求。
也不可能讓皇帝置身事外。
“那該怎麼辦?
”幾個人都擔憂着。
“四弟,你有什麼看法。
”國公爺看着四老爺。
四老爺在朝為官,看的東西會更透徹一點。
“我的說法,讓族長同意溫婉與五弟斷絕父女關系,但不出平家。
就算之前對她有所虧欠·畢竟平家其他人,也無過錯。
”四老爺想尋求利益最大化。
衆人紛紛附和,隻有五房,沉默不語。
四老爺說是這麼說,但是他知道,那基本沒有可能。
到如今他也終于明白,為什麼溫婉這麼多年來一直忍受着老五那些讓人無法忍受的刁難,還有那麼多無理要求。
一次一次為着平向熙平了事。
而且,還能以入即往的孝順。
原來,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今天做準備的。
這場官司,平家是輸定了。
苗氏這兩日覺得有異動,跟丈夫說了這個次。
丈夫說父親不會這麼糊塗。
苗氏之前就隐隐有了不好的感覺。
溫婉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溫婉了。
這兩年,溫婉有着皇帝的撐腰再不如以往的兢兢業業。
連皇子都不放在眼裡,更何況隻是一個有學血脈卻無情份的親爹。
果然出事。
苗氏心裡卻是發苦,一旦溫婉跟五房斷絕了關系,不說五房在京城中會成為衆人之的。
單就溫婉斷了老爺的供給,以後的日子該如何過。
咳,以後,日子會更加難熬了。
憑心而論,五房對郡主确實過了。
隻是自己是個兒媳,言輕力微。
也不知公爹,對郡主冷漠之極,每每有事卻又上門尋之。
泥人還有三分性,何況郡主隻是念公爹是她親爹,并無一絲親情。
想到公爹對郡主的所作所為,苗氏突然很想念自己親爹。
雖然親爹有時候偏向後母,卻也是真心疼愛自己的。
否則,她就是想跟後母較勁,也較不起來呢!
跟公爹比起來,自己親爹都是世上最好的爹了。
“夫人,五老爺跟爺他們回來了。
”苗氏得了消息立即趕過去,得了的消息,果然是平家棄了五房。
苗氏聽了隻是淡淡一笑,郡主是多麼聰明的人。
她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跟五房及平家斷絕關系,就不可能隻做一半不做一半。
他們,都太高估自己的份量了。
姚氏不認字,隻知道溫婉遞了狀子訴苦,要求跟五房及平家斷絕關系。
姚氏知道沒了溫婉在上面護着他們,平府可就什麼都不是了。
她也沒現在這樣的舒坦日子過了。
于是想了一個損招:“天底下還有不認親爹的的女兒,就該告官,判她個忤逆不孝。
”
苗氏聽了很是鄙視郡主要告公爹不慈,那條條款款所陳述的,就是一個泥人都是心痛難忍,你竟然還唆使公爹告郡主不孝,這不笑話嗎?
蠢貨。
但苗氏保持沉默,一語未出。
因為她相信,郡主不可能事出一半,必定還有後續。
在被溫婉的案子鬧得沸沸揚揚的同時,還有一件驚得有些人都蹦達起來的事,也成了人們的談話餘資,熱點話題。
淳王妃世子的一周歲宴,淳王見着可愛有靈動的孫子,那是喜歡得不的了。
自然是要大辦了。
卻在這天,小江氏的小女兒也就是淳王妃侄女,她妹妹的女兒沙四娘。
跑到淳王府,當着很多賓客的面對着淳王爺跪下,叫着爹。
哀求他們認回自己這個女兒。
說她是被小江氏調包的,她才是淳王爺王妃的女兒,真正的金枝玉葉。
燕祁軒跟她,互換了身份。
據說,沙四娘的話一落,王妃得了消息當場暈了過去。
王爺則是把賓客全部遣散了。
這事,徹底傳了出去。
傳得沸沸揚揚。
後來甚至傳出,燕祁軒是奸生子,是淳王與小江氏偷情所生之子。
見着王妃又生了女兒且再無生育能力,就把外面的奸生子抱回來冒充嫡子。
什麼難聽的話都有,淳王府,一下被推到尖風浪口之上。
“這事盯緊一點,我看,事情沒那麼簡單。
”溫婉冷笑一聲。
好好的沙四娘是怎麼知道自己身份的。
小江氏已經死了,淳王必定也是把後事弄得幹淨。
夏瑤自然知道溫婉為什麼會如此關心這件事情“郡主放心。
隻要有最新消息,我第一時間告訴你。
”
溫婉點了頭。
這些日子,她的心思并沒放在官司上。
而是放在整頓下面的産業裡。
根據這兩年出現的一些弊端,針對性地修正過來。
這次的大整頓,處理了投機取巧,損害利益的人。
全部按照契約的規定,進行懲處。
沒有任何的情面可講。
趕坐牢的坐牢,該解雇的解雇(本來按照夏瑤的意思,是要将行為嚴重的殺頭。
溫婉沒答應,隻是貪污銀兩。
把他們家都抄了,什麼都沒有了,再按照罪行坐牢。
溫婉覺得已經差不多了。
有時候,不一定就要殺戮才能解決問題)。
夏瑤把得到平向熙那邊的消息,告訴溫婉。
溫婉聽了甚為好笑。
這下确實是,樂子大了“好啊,我正愁還有一部分人在觀望。
既然他們要告我不孝,那讓他們告去,添了這把火。
比我預期的時間,會早些判。
告訴那兩人,事成之後,我會安頓好他們。
不過,必須把事情做的漂亮一些。
至于,姚氏那邊讓她奶娘多說兩句,尚麟那邊給他那幾個狐朋狗友使銀子,讓他們說動那個同樣有耳朵沒腦子的人,給京都府尹遞狀子。
最好是,把我的罪狀寫得越多越好,越誇張越好。
再給他們尋個厲害的狀師,寫得妙-筆生花那就更好了。
讓京城裡的人看看,我是如何的忤逆不孝。
”
夏瑤笑了下。
看來這回是終于可以擺脫平向熙那個包袱了。
夏瑤停頓了一下道:“郡主,此事鬧得沸沸揚揚。
淳王妃把沙四娘,放在了身邊。
形勢,對世子爺很不利,
“他怎麼樣?
”溫婉,還是自從那天,第一次主動問起燕祁軒。
這兩年,她就當自己從來沒有認識過他一般。
夏影低聲說道“不好,王府裡亂的很,外面也亂糟糟。
世子爺,有些抗不住,病倒了。
”
“很嚴重嗎?
”溫婉此時,已經心如止水。
時間,很容易改變很多事情。
就如上輩子,那麼痛苦的回憶,現在回想起來,也隻像是一場噩夢,再起不了一絲波瀾。
“隻是普通的傷寒,沒有大礙。
現在最關鍵的是,王妃的态度暧昧不明。
要是王妃再這樣下去,對世子極為不利,萬一王妃松口·世子的處境會更為不堪。
”夏影擔憂地說道。
“淳王什麼态度?
”溫婉冷了臉。
“淳王壓力也很大,這事,已經阄到了宮殿之上。
要是皇上插手,這事·可能不會那麼善了。
”夏影看着溫婉。
“舅舅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這關系了皇家的聲譽。
你密切關注這事,結果如何,要看的是淳王。
”溫婉暫時還是不想去插手,過早的插手,可能不僅沒用,被有心人知道會壞事。
溫婉在等着皇帝的插手·隻要皇帝插手了,她才好出面。
現在,她不能出面。
平向熙并不同意去告溫婉忤逆孝,現在鬧到這個地步,他就是白癡,也不能再去搞溫婉忤逆不孝。
春娘跟童倌再怎麼挑撥,都沒能改變平向熙的意見。
這是平向熙這麼多年來,唯一堅持不被枕頭邊上的人幹擾的事。
可惜·事情卻不由他掌控。
姚氏跟尚麟卻是認為這樣最是妥當不過。
一旦這裡訴訟了郡主忤逆不孝,郡主一定不敢跟他們斷絕關系。
百行孝為先。
兩人買通了童倌,拿了平向熙的私印蓋了章·趁着平向熙睡覺的時候按了手印。
尚麟甚至還模仿了平向熙的筆記,簽上了平向熙的大名。
平尚麟覺得一切準備妥當,看着沒有差錯,轉眼就拿了狀子告到府衙。
平向熙告溫婉忤逆不孝的狀子,很快到農大人手裡了。
農大人開始以為耳朵毛病了。
确定确實是在搞郡主忤逆不孝時,戴上老花眼鏡,跟師爺研究了半天,确定了的确是告溫婉忤逆不孝,不認親父的狀子。
“師爺,那平向熙腦子是不是壞了。
”農大人看着狀子·一條條一款款說着溫婉對他這個父親的不敬,對兄弟姐妹的冷漠,狀子說一一訴說着溫婉對他們幾乎達到不近人情地步。
比如說當初吃飯的時候,溫婉的冷漠以對,有很多賓客做見證。
你們都那麼對郡主,郡主還每天熱乎着為你們安排前程·安排好姻緣,讓你們過上榮華富貴的生活,那不也成腦子有問題的了。
這狀子,反而側面反襯出溫婉之前狀子所說的,全都是屬實。
農大人看完平向熙的狀子,最終搖頭歎息,立即把這狀子抄了好些份給要審判結果的那些個大儒,自然,皇帝是第一個。
皇帝看了這狀子,先是怒容滿面,接着是大笑不止。
那些個大儒先是錯愕萬分,接着是哭笑不得,再後,就是濃濃的歎息。
到這會,大家都不約而同想到溫婉狀子上的一句話“此為親父乎,實乃仇人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