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天下各處皆能來去自如,堂堂的一國之君,也沒有去做大盜的道理。
“無邪,你的腦洞都開到雲霄之外去了。
”風無痕淡淡看了宮贊一眼,道出這一句,卻忽而古怪地一笑,“不過,主上的本事的确是讓人防不勝防,這番太後和并肩王同時栽了跟頭,回去也不知道會不會氣得吐血。
”
話音落下,左相大人會心一笑,顯然亦深有同感。
“淩霄,你什麽時候學會這個了?
”宮贊視線盯着他磨墨的手,眼神很是古怪,其中嘲笑的意味不言而喻,“別告訴本相,你厭煩了禁衛統領的身份,要改行做禦前侍墨了。
”
“你有什麽意見嗎?
”
冷不防一聲漫不經心的詢問傳來,禦書房裏四人同時一靜,齊齊正襟轉身,恭敬地跪下身去,“主上。
”
鳳栖越過他們,走到禦案後面的椅子上坐下,“起來。
”
四人得令起身。
淩霄擡頭,看了一眼沉默如影子一般站在鳳栖身後的木熙,随即淡然轉開了視線。
“淩霄,你不是說朕總是主動找死麽。
”鳳栖挑唇,有些嘲弄地看向他,“現在事實證明了什麽?
朕雖然算不得刀槍不入,卻也不是誰想刺殺,就一定能如願的。
”
這是什麽情況?
雲聽雨眨了眨眼,視線在鳳栖和淩霄兩人面上轉了個圈,随即瞥向風無痕,眼含詢問。
風無痕搖頭,表示自己什麽也不知道。
“主上太謙虛了。
”淩霄語調恭敬卻透着冷峭,“您就是一個刀槍不入的高手,是屬下太過杞人憂天。
”
雲聽雨再眨眼,嘴角古怪地抽了一下。
淩霄又吃錯藥了?
宮贊眼神微眯,表情慢慢變得興味,仿佛眼前即将上演什麽精彩的戲碼一樣,眼底隐含期待。
“這是恭維?
”鳳栖挑眉,似笑非笑地譏诮。
淩霄沉着地回道,“主人若認為是恭維,那就是恭維。
”
“若朕認為你是在諷刺朕呢?
”鳳栖勾起唇角,眯起眼,神色不善地看着他。
話音落下,禦書房裏的氣氛陡然一滞。
風無痕和雲聽雨同時感覺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撲面而來,心裏一凜,不約而同地給淩霄打眼色,真心希望這個腦子一根筋的家夥能見好就收,別真的惹惱了主上,最後吃虧的還是他自己。
不知是不是收到了兩人的暗示,淩霄沉默了須臾,緩緩退後一步,屈膝跪下,“臣冒犯皇上,還請皇上治罪。
”
雲聽雨暗暗松了口氣。
還好,還有的救。
“主上。
”宮贊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語氣懶洋洋的,“淩霄常年負責那些僵屍一般死氣沉沉的禁衛,這性子難免就變得有些不讨喜,主上若是與他計較,那才真的是浪費時間。
況且,他雖然性子非常不可愛,卻到底也是一片護主忠心,主上心懷天下,必然是不會因為這點小事生氣的。
”
右相大人雖然不常說話,但是隻要他開了口,不管是調侃揶揄還是諷刺嘲笑,所說的話必然都不會是廢話。
鳳栖輕飄飄地睨他一眼,語氣幾乎與他如出一轍的疏懶,“以後有朝一日你若是不做丞相了,應該可以改行去當茶樓說書的,這口才真不錯。
”
此言一出,禦書房裏氣氛陡然變得怪異。
風無痕和雲聽雨沉默地看向宮贊,眸心流露出的意味顯而易見。
宮贊嘴角怪異地抽搐了一下,垂着眼心裏默默腹诽。
主上是有順風耳吧?
他剛剛才說主上若是不想當皇帝,以後可以去做大盜,這會兒主上就說他若不做丞相了,就可以去茶樓說書。
他以為主上壓根不會聽到呢。
“看來我們以後說悄悄話必須得謹慎點了。
”雲聽雨摸了摸鼻子,覺得他家主上完全具備神出鬼沒的潛質,“否則,萬一哪天被主上聽到了什麽不敬之語,隻怕刑部大牢也得去走上一遭了。
”
“刑部大牢?
”宮贊嫌惡地皺眉,“那裏多的是跳蚤和耗子,本相才不感興趣。
”
“無邪,你說話可真有意思。
”雲聽雨搖頭笑嘆,“你見過誰對會刑部大牢感興趣的,又不是腦子有問題,除非是被虐狂。
”
“呵。
”宮贊冷笑,眸心冽光乍現,“本相倒是覺得,這腦子有問題的被虐狂還真是不少,禹王算不算一個?
歐陽氏算不算一個?
并肩王那個老頭,也絕對算上一個。
”
此言一出,無疑宣布了調笑的時間結束,幾人終于進入主題。
禹王,太後歐陽氏,并肩王皇甫豪傑。
禦書房裏的氣氛微微凝滞,鳳栖靠在椅子上,修長漂亮的食指輕輕摩挲着着下巴,神情若有所思。
作為二相之一的雲聽雨,對于皇甫豪傑和太後之間的事情,自然不可能不清楚。
而且,左相雲聽雨的聲音很好聽,溫潤帶着一點磁性,聽他說話也是一種享受。
所以,由他來述說,再合适不過。
“太後進入禦華殿之前,已經事先與皇甫豪傑達成了協議。
太後以彈劾皇上為借口,借機挑動文武百官的情緒,并肩王府和靖邊侯作為太後的忠實後盾,沉默之中給百官施壓。
”
不疾不徐的嗓音,帶着一貫的從容溫雅,徐徐說出太後計劃裏的每一個步驟,“計劃雖然看起來很倉促,很冒險,但是太後卻是真正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
她唯二不确定的因素就隻有我和無邪兩人。
她自己也明白左右二相手裏的權力有多大,在我和無邪沒有清楚地表态之前,皇甫豪傑和歐陽淳風絕不會擅自開口,否則一旦留下了把柄,則有嘴也說不清。
”
所以,在朝殿上,除了初生之犢的那個慶王府世子,和那個沒腦子被人當刀使的季侍郎,其他人一直不發一語。
因為太後以彈劾為借口,聽起來是一件非常理直氣壯的開場白,但是隻有得到了左右二相的表态,其他人才敢在心裏判斷得失利弊之後發言,尤其是歐陽與皇甫家的兩隻老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