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大人。
”她輕移蓮步,走近葉丞相身邊,沉靜地開口,“方才攝政王對玲珑的殺意,祖父應該看到了,今日是玲珑比較幸運,被皇上身邊的高手護了下來,可姑姑就沒這麽好運氣了。
”
葉丞相臉色微變,從她的話裏聽出了些許深意,不由沉聲道:“什麽意思?
”
葉玲珑淡淡道:“玲珑以前不知道,可自打進了皇宮,才偶然聽人說起過,姑姑自從嫁進了攝政王府,就隔三差五地遭到攝政王的虐打,雖頂着一個王妃的頭銜,然而過的日子卻是苦不堪言。
可姑姑為了維持兩府的關系,生生将所有的委屈都忍受了下來。
”
群臣嘩然。
這真是一件讓人震驚的事情。
“你說什麽?
”葉丞相臉色一冷,眯眼皺眉,“玲珑,你說的話,當真?
”
“葉玲珑,你胡說八道什麽?
本王何曾對潇潇動過手?
!
”陳若水驚怒交加,死死地盯着葉玲珑沉靜的容色,臉色陰冷扭曲,“這是在挑撥離間!
葉玲珑,你到底想做什麽?
!
”
急怒之下,一口血再也抑制不住,咳了出來,臉色瞬間更顯灰敗。
“玲珑一人之言,祖父當然不會輕易相信。
”葉玲珑語氣淡然地道,仿佛根本沒有聽到陳若水的暴怒,“祖父大人若想知道真相,不妨去攝政王裏随便抓來一個下人,好好盤問一番,自然可以知道何為真,何為假。
”
葉丞相聽到她這樣的說法,牙關驀地咬緊——
還有什麽好懷疑的?
攝政王裏的下人肯定不會全部被買通,而且也不可能被買通。
并且她說随便抓來一個下人都可以盤問,這證明攝政王府裏,應該是所有人都知道王妃被虐待的事情,那麽顯然——
玲珑說的就是真的了?
枉他這些年一直與攝政王交好,把這個女婿當成了自己人,無條件地支持他在朝上的每一個決定,甚至當年,他能成為攝政王,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勞。
而現在,玲珑卻告訴他,這一切不過都是假象?
攝政王能虐打自己的妻子,虐打他葉家的女兒,是不是根本就沒把丞相府看在眼裏?
這些年,他一直就隻是利用他的女兒,利用葉府而已?
“攝政王。
”葉丞相面無表情地轉頭,數十年浸淫官場的歷練,讓他能輕松自如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緒,然而,平穩的語調之中仍隐含絲絲冰冷,“老夫會弄清楚事實真相,但是不管是真是假,今日攝政王當着這麽多大臣的面,對着手無縛雞之力的玲珑狠下辣手,卻是老夫親眼所見,在場的大臣們也可以作證,攝政王還有什麽話可說?
”
撇開身份不談,一個已經好幾十歲的男人,對一個小姑娘下手,本身就已經風度盡失,更別提攝政王府與丞相府的關系了。
這有什麽好說的?
若不是皇上身邊的那個高手,隻怕葉玲珑現在不一定還能活着站在這裏。
“皇上。
”百官之中,身穿武将官服的上官風站出來一步,“皇上既然已經到了親政之齡,理應按照祖制收回攝政大權,撤銷攝政王的王位,還以親王之位。
”
說到這裏,他屈膝跪下,“臣求皇上收回朝政大權,做聖明之天子。
”
他這一開口,其他的朝臣們心裏凜然,同時有些動搖。
上官風手裏掌管着與攝政王相同的兵權,算是武将之中最有實力與攝政王相抗衡之人,隻要攝政王的王權被撤銷,上官風就不必再聽攝政王號令,他們的武将之位,也将不相上下。
陳楚心裏一動。
這是一個重要的機會,陳若水受了傷,絕不敢再輕舉妄動。
他手下的親兵雖然在殿外,但是上官風也安排了手下的精兵暗中保護——
今日就算刀兵相向,也必須盡快解決親政的問題。
“上官将軍的請求,老臣附議。
”一片靜默聲中,葉丞相做出來一步,屈膝跪在上官風旁邊,“老臣請求皇上遵從皇室祖制,親政,做聖明天子。
”
文臣之首葉丞相的話,對絕大部分朝臣來說,幾乎與聖旨無異,他這一轉向,直接在朝臣的心裏投下了一塊巨石,動搖的心思終于徹底了堅定了下來。
嘩啦啦,朝臣們又跪了一地,“臣等請求皇上親政,做聖明天子,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朝上還剩下的幾位攝政王的心腹官員,此時見到這般形勢,臉色也難看至極,幾乎不敢相信,短短不到一盞茶的時間裏,情勢居然發生了這麽大的轉變,就像一出跌宕起伏的戲劇一樣,轉得讓人猝不及防。
現在該怎麽辦?
蚍蜉撼樹,螳臂當車,都已經無濟于事。
戰戰兢兢地跪倒在地,他們心裏仿佛已經預料到,少年天子掌權之後,他們會受到怎樣的對待了。
陳若水一顆心沉入谷底,蒼白的臉上一片暴風雨要來的陰冷暴怒之色,眼底仿佛猝了毒一般陰森可怖,若眼神能殺人,此時朝上大多數人早已被萬箭穿心了。
他沒想到,當真沒想到,自己苦心經營了這麽久,在朝上籠絡了人心,以鐵血的手段征服了大多文臣武将,整整五年的時間,他花費了多少心思與精力,才讓所有的朝臣對他唯命是從?
幾天之前朝臣還對他俯首帖耳,幾天過去,怎麽就變成了此時這般……這般境地?
陳若水毒蛇一般的眼神陰冷地鎖住了葉玲珑。
就是這個賤丫頭,就是她,一定是她!
自從她進宮第一天開始,皇上在朝上就有了與他對抗的底氣,敢理直氣壯地提出親政一事,之後的每一天,小皇帝都在朝堂上肆無忌憚地挑戰他的權威,以激怒他為樂——
若沒有人在背後教唆,勢單力薄的小皇帝怎麽敢?
他怎麽敢?
陳楚掃視了殿上恭敬溫順的所有大臣,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葉玲珑的手,帶着她一步步拾階而上,直到在龍椅前站定,才一字一句,慢慢開口,每一個字仿佛都帶着雷霆萬鈞的力度,“各位愛卿之言,甚是有理,朕,準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