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想知道,皇叔是否願意為自己妥協一次,這個想法很過分?
到底是自己妄想太多了……
姬涼塵嘴角緩緩綻開一抹苦澀的笑容,果然人心總是不滿足的,得到的越多,奢望的也就越多,奢望越多,就會迎來希望的破碎——
曾經,他隻是希望能永遠仰望着他,哪怕無法傾訴自己禁忌的情感。
曾經,他隻是希望能一輩子伴在他的身邊,早早晚晚能看到他,心裏也就知足。
曾經,他想,就這樣與他過一輩子,就是幸福,還有什麽好奢求的?
可後來,他還是無法控制地貪心了……
僅止于相伴已經無法滿足于他,他想要被珍視,被呵護,被寵愛……
可殘酷的現實瞬間讓他清醒,人真的不能太貪心,否則便會很快體會到絕望的滋味。
無力地趴在軟榻上的姬涼塵,隻覺得身心俱疲,他不想起身,閉上眼,昏昏沉沉地想睡覺,心裏恍惚想着,若是能就這樣一覺睡到天荒地老,那該有多好?
姬墨修的臉色已經黑得仿佛能滴下墨來,眼底彌漫着洶湧的冰怒,冰冷的視線盯着年安靜趴卧的姿态,他真想一掌将他擊斃。
若是其他人敢如此對他鬧脾氣,此時隻怕連屍骨都丢去喂狼了,世上也隻有一個姬涼塵敢在他面前如此耍性子能被容忍,也隻有他敢肆無忌憚地挑戰他的耐心還能得到縱容,他為什麽還如此不知好歹?
究竟還想怎樣?
恃寵而驕,這個毛病慣不得。
姬墨修轉身,漠然地舉步往外走去,鐵了心要給他一次教訓。
若繼續縱容下去,隻怕早晚爬到自己頭上。
吩咐周遭的影衛守好此處,不許任何人靠近,他徑自離開了別院,出門去了。
姬墨修大概從沒想過,自己也會有心亂的一天。
愛情于他而言至今還是陌生的,他不懂什麽是愛,隻是對于姬涼塵,他有這一種特殊的情愫,在自己底線之上,他願意縱容他護着他,他從不曾去深究這種情愫是親情,還是其他的感情——
但是絕不會寵他寵到沒了底線。
姬涼塵身中相思紅豆的劇毒,他以身解毒,雖心裏抗拒掙紮過,然而他更多的卻是思量,思量着為了救這個青年而舍棄自己一生異能修為,是否值得。
兩日的時間他得出了答案,他願意救他,不惜讓自己失去可以淩駕于鳳栖之上的一身異能,因為他心裏的确在乎着這個青年,無法眼睜睜地看他從此自眼前消失——哪怕明知,他中毒的原因有一般是他自己的算計,可他仍是選擇了原諒。
過了那個掙紮抗拒的勁之後,他根本也沒曾再多想,也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麽值得他多費心思的,至于其他那些所謂的道德倫理與禁忌,于他而言,更是從來不需要浪費精力去在意的東西。
從吉安那裏得知了姬涼塵對他的感情之後,他除了有些驚訝之外,也并無其他特殊的感覺,姬涼塵喜歡他,喜歡到了那般小心翼翼的地步,既然如此,他便給他喜歡的權利——反正他自己也不讨厭這種感覺。
可以正大光明地霸占着青年的身與心,享受着他的依賴信任和全身心的感情付出,對他來說,也不失為一種滿足和享受。
為了這種精神和身體上的滿足,他也願意給予他縱容和寵愛——然而,寵愛和縱容的前提條件便是不能超出了他的底線。
姬墨修有一種感覺,姬涼塵正在試探着他的底線。
這種感覺讓他不喜,所以給他一個教訓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正如他以往狠辣無情地懲罰任何一個犯了錯的家奴,從不曾手軟過。
對待姬涼塵,他也不知不覺地有了這樣的心态,并且也将這種想法付諸了行動。
然而他忘了一點,姬涼塵不是他手下家奴中的任何一人,那些家奴皆是經過地獄般殘酷的折磨中淬煉出來的鋼筋鐵骨,隻要不殺了他們,如何殘忍的懲罰對他們來說,也不過隻是造成一時的痛苦,懲罰之後隻要用了藥,很快便可恢複如初。
而姬涼塵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青年,是一個敏感的,付出了全部的愛,愛的小心翼翼甚至有點卑微的尋常人。
他的喜怒哀樂,皆系在姬墨修一人身上,他的身體無法承受超負荷的疲憊和折磨,他的心思敏感,他的情感很脆弱……
所以,姬墨修出去了一整天,天色将晚之際回到別院裏的時候,姬涼塵依然以他離開之前的姿勢,動也不動地趴卧在溫泉池邊的軟榻上。
下意識地皺了眉,姬墨修眸心凝結了一層厚厚的寒霜。
就算是賭氣,也該夠了。
走進軟榻,他伸手欲将青年提起來,然而大手剛剛觸及青年的脖頸,他的動作驀地僵住。
指尖下的肌膚炙熱如火,透着一種不祥的訊息。
将青年翻轉過來,姬墨修臉色僵硬地看着青年紅潮遍布的臉,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他渾身驚人的滾燙,以及昏迷中不停傳遞而來的冷顫。
青年的身體在發抖,冷得發抖。
“來人!
”
抱着青年匆匆進入主院廂房,他冷聲吩咐,“去請大夫!
”
冰冷的聲音中,染上了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急切和焦躁。
暗衛飛身而去。
将青年放在床榻上,姬墨修咬牙褪去了他的衣衫,親自去打了冷水,用毛巾浸濕擰了放在他的額頭降溫,做完了這一切,似乎怕還不夠,手掌貼在他的胸口,将玄冰真氣輸了一點進入他的身體裏,企圖暫時達到降溫的目的。
“塵兒。
”他低聲開口,聲音不自覺地溫柔了幾分,“能聽到本王說話嗎?
”
床上的青年似乎在呓語,然而隻是嘴唇不停地動着,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大夫匆匆而來。
望聞問切之後,很快給出了診斷結果,“這位公子身子骨很弱,乃過度疲勞引起的體虛,且有肝氣郁結的症狀,氣血不足帶起四肢無力,傷寒高熱,咽部充血……”
說到這裏,老大夫皺了皺眉,“公子看着年紀不大,身體怎麽會折騰得這麽嚴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