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千九澤這一次卻顯然并無多大驚慌,也沒有把雲聽風的殺氣看在眼裏,劇烈的咳了一聲之後,他喘息了一下,才淡淡道:“你可以稍微冷靜一下,你這樣子沖動,我們沒辦法談話了。
”
“跟你這樣裝神弄鬼之人有什麽好談的?
”雲聽風冷冷怒視着他,眼底殺氣森森,“今天你若膽敢說一句胡話,我剛才的威脅,就絕對不僅僅是威脅。
”
千九澤臉色非常虛弱,聞言卻低笑,笑聲有些陰沉,“我一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相士,說出來的話每一句都是真理,什麽時候需要說胡話騙你?
”
雲聽風眸光一閃,冷冷地放開了他,任由他一個支撐不住,狼狽地摔倒了地上。
雲聽風冷冷道:“長話短說,我沒時間再聽你打啞謎。
”
“好啊。
”千九澤背靠着牆壁坐在地上,“就怕說出來你承受不住。
”
雲聽風沉默,臉色冰冷。
“雲夫人這些年對你那弟弟厭惡,是因為雲聽雨根本不是她親生的孩子。
”
雲聽風眸光猝變,轉頭俯視着他,“你說什麽?
”
“我說,雲聽雨根本不是雲夫人親生的孩子。
”千九澤淡淡重複了一句,嘴角挂着一抹得意的陰笑,“雲聽風,你與雲聽雨根本不是親兄弟。
所以這些年,雲夫人對你和對雲聽雨,才會是那般截然不同的态度。
”
雲聽風死死地掐着手掌,不發一語,看着千九澤的目光卻冷得像是在看一個将死之人。
“你一定奇怪我是怎麽知道的。
”千九澤擡頭,對着雲聽風的不光不以為意,淡淡道,“因為這件事,我身在其中,所以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事情真相。
”
是嗎?
雲聽風沉默地看着他,良久,卻是慢慢斂了眼底的森冷,周身冷酷的殺氣也緩緩斂盡,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在會客廳裏的另外一張雕花大椅子上坐了下來。
“我病了,身體耗損太嚴重,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程度。
”千九澤淡淡道,“所以我隻能來找你,我的身體已經無法繼續拖下去,否則在我的計劃中,與你相見的日子至少還要在半年之後。
”
雲聽風垂着眼,面無表情地聽着他說話,也不再搭腔。
“三十年前,雲聽雨是我親自送到丞相府裏的,而雲夫人當初肚子裏還懷着一個孩子,卻因為雲聽雨的突然到來,而不得不被滑掉。
”
雲聽風皺眉,眸光又變得寒冷。
千九澤眼神落在他的身上,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神色變化,嘴角揚起一個陰邪的笑容,“你先別着急,等聽完整件事情之後,你說不定會慶幸我的決定。
”
雲聽風冰冷地看了他一眼,握了握拳,卻很快就松了下來。
千九澤也不再浪費時間,語氣很慢很清晰地把三十年前,自己一手導演的戲碼一五一十地跟雲聽風說了個詳細又明白。
這個故事太長,他精神不好,說的又慢,待講完這個故事,幾乎足足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
語畢,他道:“我知道雲夫人一定會對這個孩子恨之入骨,一定不會對他好,但這是我的兒子,我能任由別人虐待他嗎?
所以我就互換了你們的靈魂,讓你成了雲府的長子,但是雲夫人不會知道這件事,她隻把你當成了她的兒子,而雲聽雨——這個人原本才是她親生的兒子,卻被她當成了發洩恨意的工具。
聽風,你說我的計劃是不是很完美?
”
計劃是不是很完美?
的确是很完美。
雲聽風沒說話,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周身氣息仿佛已經凝結成了冰,一種暗黑的氣流不斷在他眼底湧動,他卻沒有察覺到一絲一毫——
他的腦子裏,慢慢浮現出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
在抗拒丞相之位被施以家法之前,雲聽風住在府裏還沒有搬出來,他當然能看得出來母親對他和對待聽雨截然不同的态度,少年時,他心裏也覺得奇怪,但是他隻是以為母親偏心而已。
一碗水端不平,即便是親生的孩子,也不可能一模一樣對待,況且以前母親對雲聽雨隻是嚴厲了一些,并無其他太過明顯的表現,
雲聽風真正發覺不妥的時候,是那一年,他因為不願意入朝為相被父親狠狠地教訓了一次。
父親的憤怒,母親的痛心失望,生平唯一一次歇斯底裏的怒罵,以及她說了一句話——讓他至今記憶猶新也非常費解的話,她說,“難道你要讓屬于雲家嫡系的東西,斷送在你的手裏嗎?
”
當時他隻是以為,母親對他失望至極才脫口說出了這麽一句話,應該并沒有其他的意思在裏面,但是後來,他發現他錯了。
被父親一頓家法打得幾乎沒命,母親一邊痛心他的傷勢,一邊不放棄地說服他入朝,并且當着他的面,冷冷地說了一句,“你的弟弟比得上你一半的能力嗎?
難道你要讓雲家幾百年的門庭,斷送在他的手裏?
”
當時的這句話,讓他無法不多想。
他開始深思,為什麽母親對聽雨的态度會那麽奇怪?
言語之間隐隐流露出的那種厭惡與恨意,讓當時他覺得非常奇怪。
然而,母親勸說的話他卻一句都聽不進去,對于朝堂,他打從心底裏抗拒,厭惡,排斥。
母親說的再多,對他來說也沒有絲毫用處,他一頓家法不會白挨,既然挨了打,當然就要達到自己的目的。
所以,最終當然無所意外,是雲聽雨替他入了朝。
然而,自從聽雨成了丞相之後,雲夫人對他的态度變本加厲,從來不顧及他當朝丞相的尊嚴,嚴苛地定下了請安的規矩,定下了為人子的規矩,還有動辄打罰怒罵,一點點的小錯——或許很多時候,那些根本算不得錯,但是在母親那裏,總是能被無限地放大,然後一再地苛責。
雲聽風雖然很多時候總是不着調,但是他不是個愚蠢之人,怎麽能不知道這這其中定然有其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