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鳳栖陪着臨月一起回了鸾鳳宮,關懷的目光一直鎖在她的面上,“累嗎?
”
臨月搖頭,“還好。
”
一上午也沒說幾句話,鳳椅上鋪着柔軟的皮毛,耳朵裏聽着朝臣議事,實則卻在閉目養神,她怎麽會累?
“餓了嗎?
”鳳栖又問。
臨月輕笑,“午膳時間已經到了,宮瀾應該已經備下膳食了。
”
鳳栖輕笑,“感覺怎麽樣?
”
感覺?
“不怎麽樣。
”臨月輕皺了眉頭,似乎有點郁悶,“枯燥無味,聽得我想睡覺。
”
鳳栖表情一頓,剎那間有點不知道該怎麽接是好的模樣。
枯燥無味?
他很想說,政事原本就是每天面對着各種各樣枯燥無味的事情,當然不可能如情人之間的風花雪月那般旖旎迷人,而且,這才第一天……
果然,臨月很快道:“其實我真的很懷疑那句預言的真實性。
”
鳳栖嘴角一抽。
他有一個強烈的預感,這個姑娘又要诠釋女人心海底針這句話的含義了。
“我明天早上不來了。
”臨月輕嘆,昨晚在禦書房那般堅定的态度再也不複見,“江山,果然還是适合男人的責任,就算是白送到我的手裏我也不想要,真不知道那句預言是怎麽生出來的。
”
不過一個早上而已,她的霸氣頓時灰飛煙滅。
鳳栖以為,她至少可以堅持半個月,就算沒有半個月,三天也好。
但是這個姑娘,似乎完全不知道什麽叫做堅持。
昨晚上在禦書房裏,她勾着他的下巴問他的那句話似乎還在耳畔萦繞,“鳳栖,如果我要你的江山,你給還是不給?
”
她還說,“掌權天下的滋味,從今天開始我要學着習慣了。
”
這才一整夜加半天的功夫而已,她就變卦了?
鳳栖嘴角一抽,在心裏暗嘆,女人的心思,果然沒辦法解釋。
回到鸾鳳宮,兩人用了午膳,臨月進了內殿略作歇息,很快宮瀾卻來禀報,韓太醫來了。
鳳栖擡眼。
韓太醫,太醫院的院首,早在臨月有孕初期,鳳栖就下旨,由他全權負責皇後的鳳體安康。
“讓他進來。
”
今天是定時請平安脈的日子,韓太醫提着藥箱進來,恭敬地叩首行禮,鳳栖淡淡道:“不必多禮了,給皇後診脈吧。
”
“臣遵旨。
”
臨月躺在鳳榻上,漫不經心地轉頭看了韓太醫一眼,淡淡道:“太醫,本宮這肚子裏懷的,是個兒子還是女兒?
”
韓太醫一愣,“這……臣無法看得出來。
”
“通過脈象無法得知?
”臨月輕挑眉梢,見韓太醫遲疑地搖頭之後,慢慢垂下眼睑,将手臂伸過去,“不得知就不得知吧。
”
鳳栖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眼底閃過一抹深思。
便是連韓太醫大概也覺得,皇後是不是希望第一胎能順利地産下皇子,好徹底鞏固自己的後位?
後宮裏的女子,便是如何得寵,也不可能一輩子高枕無憂——這是韓太醫的想法。
別說站在萬人之上的帝王了,就是普通權貴之家的男子,哪一個不是多房妻妾?
男子的确也有專情的人,然而那是建立在女子聰慧與容色未衰的前提之下。
倘若過個三年五載,皇後年紀漸長,皇上遇上了更年輕貌美更令他傾心的姑娘,後宮總會慢慢多一些人,皇後固然能保住後位,也不一定能保住專寵。
六宮無妃這樣的事情,在韓太醫這些已經過了大半輩子的人眼裏,是根本不可能持續太多年的,皇上此時的專情,最大的原因除了皇後容顏絕世之外,也是因為與別的女子性情不同,讓他覺得新鮮吧。
而當皇後年紀大了,這種新鮮變得不再新鮮,皇上的目光早晚會注意到其他的姑娘。
所以他猜想,皇後大概是希望能在最得寵的時候,生下下一任儲君,以她此時的專寵來說,往後數年之內便可悉心教導,心無旁骛,等到皇上變心的時候,至少她的皇子已經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儲君了,除非犯下不可原諒的大錯,否則便是皇上,也無法輕易廢除儲君之位——
不得不說,韓太醫此時想得真是有點太遠了。
臨月心裏可沒有那麽多彎彎道道,她也壓根不會生出這樣的憂慮與防範于未然的心态,至于她為什麽會問出那句話,大概隻有她自己知道。
韓太醫診了脈,恭敬地道:“皇後娘娘脈象平穩,胎兒一切正常。
”
鳳栖道:“需不需要再開一些安胎的方子?
”
“回皇上,最容易發生意外的危險期已經過去,娘娘現在的脈象強健,隻要飲食無礙即可,不再需要服用安胎藥。
”
“嗯。
”鳳栖淡淡颔首,“下去吧。
”
“是,臣告退。
”
韓太醫拎起藥箱,躬身退出內殿。
鳳栖眸光定定落在臨月的面上,似乎在思索着什麽,半晌才道:“你想要兒子,還是想要女兒?
”
“……”
臨月愣了愣,擡眼朝鳳栖看去,鎖眉。
“怎麽?
”鳳栖挑眉,“有什麽不對?
”
臨月搖頭,“男孩女孩都無所謂。
”
頓了頓,大概是明白鳳栖的疑惑,她道:“方才我隻是随口一問,想确定一下心裏那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
不太真實的感覺?
鳳栖因為這句話而腦抽了一下,似乎有些沒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
臨月的直覺一向很準,能被她說出來的感覺,大多很快就會成為事實,而她現在說,那種不太真實的感覺……是什麽意思?
“想知道?
”臨月見他眼底充滿疑惑,紅唇輕勾,手指一彎,“過來,我告訴你。
”
這手勢,這表情,絕對是在召喚男寵。
鳳栖嘴角劇烈一抽,沉默地走到鳳榻前,順着臨月的手勢示意,低下頭,将耳朵附了過去。
臨月壓低了嗓音,隻說了一句話。
鳳栖擡起頭,沉默了很久,才遲疑地道:“你覺得有可能?
”
“我不知道。
”臨月聳了聳肩,“所以我才說,是不怎麽真實的感覺,這是我第一次對自己的直覺産生懷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