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他生氣了
石景揚看着眼前溫婉的甯蔚,心裡的煩躁散了不少。
當聽了甯蔚的問話,再想到甯光焰的所作所為,心底那股子煩躁又蹿了起來,問道:“甯員外郎今日過來,又提起讓你嫁給趙永青的事了?
”
甯蔚的手一頓,茶水撒到杯外,順着桌面流向石景揚那面。
甯蔚趕忙放下茶壺,拿出手帕擦拭桌上的水,歉意的說道:“對不住,在石世子面前失态了。
”
石景揚看着有些慌張的甯蔚,溫言道:“無妨!
”
其實,此時慌亂的不隻甯蔚。
石景揚心裡也是一片慌亂,就在剛剛,他聽了青山的話後,心裡隻有一個沖動,想來看看她。
于是,他随自己的心來到這裡,直白的問起甯光焰白日裡到來的事。
看着甯蔚失态的将茶水倒撒,他才意識到自己莽撞了。
甯光焰是她的父親,白日裡發生的事,說到底,是她的家事,更是家醜。
如今的他,已不在是她的夫君,于她來說,隻是一個外人。
被一個外人如此直白的問起家醜,任誰也會感到難堪。
一番忙碌後,甯蔚總算停了下來,無比尴尬的坐在石景揚對面。
彼此無話,月光之下的院子,一片靜谧。
不知過了多久,甯蔚想開口打破眼下的尴尬,
“讓石世子……”
“有什麼……”
沒想到兩人同時開了口。
彼此看着對方,石景揚将握成拳頭放到嘴邊“吭吭”兩聲,然後說道:“阿蔚請先說。
”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面對石景揚,甯蔚總有些惶恐。
或許是他們之間身份的懸殊,也或許是上一世甯蔚經曆的種種,讓她在他面前挺不直脊梁。
所以,重生回來後,她想離他遠遠的,不想也不敢與他有過多的交集。
甯蔚在心裡歎口氣,她隻想着離他遠遠的,卻忘了兄長與他是至交好友。
回來這些日子,自己非但沒有遠離他,還讓他看到自己最難堪最狼狽的樣子。
想到這些,甯蔚心裡又是一聲歎息,罷了,最狼狽也就是這樣了。
甯蔚抿口茶,以掩飾自己的慌亂與不安。
石景揚靜靜的坐着,也不催她,極有耐心的等她開口。
甯蔚将手裡的杯子放到石桌上,擡頭看向石景揚,開口說道:“讓石世子見笑了。
”
石景揚滿心期待,期待甯蔚向他說說她的難處,她的想法……甚至開口向他求助,然後,他出手幫她對付算計她的人……
石景揚萬萬沒想到,甯蔚會說“讓他見笑了!
”
這些日子,他屢次出手幫她解圍,何時笑話過她?
他與她,曾經是夫婦,夫婦本是一體,他們之間,沒有“笑話”二字。
不對,她說這話不是站在夫妻的角度,她是站在甯大小姐的角度,她将他撇開了。
石景揚從甯蔚客氣的話語裡察覺到疏離,這種感覺讓他心裡很不舒服,甚至有點煩躁。
重生回來,石景揚雖然沒有打算再與甯蔚做夫妻,但被甯蔚撇開,石景揚心裡還是不舒服。
石景揚說道:“那什麼,甯大小姐不必如此,我與英哲是至交好友,而英哲是甯大小姐的兄長……甯大小姐可以當我是……你的兄長。
”
說到後面,石景揚自己都覺得拗口,一時不知用什麼詞才恰當,最後将兄長二字吐出口。
看着有些惱怒的石景揚,剛剛還喚她阿蔚,這會兒變回甯大小姐了,
甯蔚反應再遲鈍,也知道他這是生氣了?
甯蔚自覺自己沒有說錯話,好端端的,怎麼惹到這大爺了?
印象中,石景揚待她從來都是漠然置之,面對她時,他總是一副極冷極淡漠的樣子。
像今兒這樣,一會兒溫潤如玉,一會煩躁不已,卻是第一回。
最不可思議的是,明明生氣了,他還讓她将他視為兄長……
甯蔚錯愕的看着石景揚,這個做了她七年夫君的人,讓她如此陌生,難道他對她也沒有那麼讨厭?
甚至有一二分好感?
石景揚的視力極好,即使是朦朦的月色下,他也能看清甯蔚難以置信的面容。
于是解釋道:“英哲很看重這場科考,他想借秋闱與春闱擺脫你們府上的束縛,然後護甯大小姐與錢老夫人也周全。
考試的事,隻能靠英哲自身努力,但生活中與英哲相關的瑣事,我能幫他一二。
比如,今日甯員外郎上門……”
石景揚想說甯光焰上門胡鬧,想想甯光焰是甯蔚的父親,為了甯蔚的顔面,石景揚将胡鬧二字省了去。
石景揚頓一下接着說道:“本來我是想尋英哲的,問他是否需要我做些什麼。
轉念想到英哲備考不宜分心,便來尋甯大小姐了。
我想,英哲在意甯大小姐,甯大小姐也該是關心英哲的。
”
聽了石景揚的解釋,原來是自己想多了,甯蔚頓時覺得臊的慌,臉瞬間紅到耳根,自己能不能再自作多情一點?
好在是夜裡,濃濃的夜色為她做了遮掩,否則,甯蔚怕是要落荒面逃了。
好歹兩世為人,甯蔚很快平複了自己的心緒,朝石景揚微微欠身,誠摯的緻謝。
“多謝石世子,處處為兄長考慮,兄長能有石世子這樣的好友,是兄長的福氣。
”
看着甯蔚向自己客氣的道謝,石景揚沒有覺得喜歡,反到覺得很心塞。
石景揚淡淡的說道:“甯大小姐,客氣的話不必多說。
我與英哲相交十餘年,我們之間,情同手足。
收拾個員外郎,于我來說并不是難事。
但這人是令尊,所以讓我有些顧忌。
”
石景揚的話,讓甯蔚很動容。
不過,父親這樣的人渣,怎能勞煩他動手?
就憑上一世他不畏流言蜚語娶了她,給了她一個容身之所,他就是她的恩人。
在她心裡,他是高潔的貴公子。
他的手,是用來沙場點兵禦敵,不是用來對付無恥之徒的。
甯蔚再次欠身,“多謝石世子!
如石世子所言,那人是兄長與我的家父。
他再不堪,也是兄長與我的長輩,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這是我與兄長的命!
”
提到甯光焰,石景揚從甯蔚身上看到濃濃的落寞,這讓石景揚心裡很不是滋味。
開口寬慰道:“有錢老夫人護着英哲與甯大小姐,甯員外郎并不能将你們如何。
當然,出于孝道,甯員外郎這裡不能做什麼,但趙家那邊,是可以出手做些什麼的。
”
甯蔚點點頭,“多謝石世子提點,我明白。
”
石景揚看着甯蔚問道:“需要我出手嗎?
”
甯蔚搖搖頭,說道:“不必,石世子已經幫我們夠多了。
餘下的事,讓我自己來做。
多謝石世子将先生留到我身邊,先生怕是要留到兄長春闱以後……”
不等甯蔚說完,石景揚将她的話打斷,“我身邊不缺人,胡銳的身手極好,讓她留在你身邊,直到英哲有能力護得住你。
”
石景揚不容反駁的話,讓甯蔚有些失神。
石景揚見甯蔚愣愣的出神,不知她在想什麼,怕她說出拒絕的話。
于是接着說道:“我與胡銳說了,她在你身邊的時候,就是你的人,隻聽命于你。
再有,胡銳的身手不在青山青雲之下,護你周全應該沒有問題。
除了胡銳之外,喬一喬二隐在暗處,胡銳可以召喚他倆。
你有什麼事,盡管吩咐他們去做就是。
”
說到這裡,石景揚四下看看,說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
石景揚站起身來,轉身往就外走,生怕甯蔚叫住他,讓他将喬一喬二撤回去。
甯蔚忙站起身來,跟着出了涼亭。
石景揚回頭看向她,說道:“不用送,天不早了,你也早些歇下。
”
甯蔚福身道:“石世子慢走。
”
石景揚點點頭,轉身往前走,走兩步又轉身看過來,對甯蔚道:“若需要我做什麼,讓他們來告訴我。
”
說完,不等甯蔚回話,石景揚已經轉身往前走,沿着來時的路出了徐府。
甯蔚看着石景揚一縱而起躍牆而去,愣怔的站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來。
胡銳從暗處出來,朝甯蔚欠身道:“小姐,世子爺已經離開了。
”
甯蔚回過神來,紅着臉說道:“我知道。
”
說着,甯蔚往自己的屋子走去,“不早了,我去歇下了。
先生也早些歇下。
”
胡銳看着急步往回走的甯蔚,再看眼早也沒有人影的院牆,心裡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甯蔚回到屋裡,合衣倒在床上,腦子裡全是石景揚說話的樣子。
半晌後,甯蔚微微歎口氣,喃喃自語道:“我已經決定遠遠的走開了,你為何還要往我跟前湊?
你到底想做什麼?
”
轉念又道:“你夠自戀的,他不過是看在兄長的面上,才向你伸出援手。
你可别自作多情,想些自己不該想的。
也不想想自己什麼身份,他是什麼身份?
”
甯蔚晃了晃頭,想将腦子裡的石景揚晃開。
“她與他,在雲泥之間,不要想些有的沒的。
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才是緊要的。
睡覺!
”
說完,甯蔚閉眼睡覺。
這一夜,甯蔚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她在威遠侯府,還是世子夫人。
一會兒,甯荷跑來朝她哭訴,說她搶走了她的心上人。
一會兒,吳大小姐走到她面前來指着她的臉罵,說她不要臉,要她還她的樂哥哥。
她想向吳大小姐解釋,隻是,她努力的張嘴,嘴像被人用針線縫上一般,她怎麼費力都張不開。
“小姐,醒醒,小姐,醒醒!
”
甯蔚睜開眼,借着昏暗的燈光,看到棗花緊張的面容。
棗花見甯蔚醒過來,重重的松了口氣,問道:“小姐做惡夢了?
”
甯蔚清醒過來,說道:“做了個夢。
現在幾時了?”
棗花擡手給甯蔚擦了擦汗,說道:“醜時。
”
棗花轉身走到桌邊,倒了杯水,端過來遞給甯蔚,“小姐,喝口茶。
”
甯蔚接過茶杯,低頭抿了一口,随後将杯子遞給棗花。
棗花接過杯子,轉身放回桌上,說道:“離天亮還早,小姐再睡會吧。
”
甯蔚點點頭,重新躺下。
棗花等甯蔚睡好,才端着燭台去到外間。
突然,甯蔚聽到“撲通”一聲。
甯蔚立馬睜開眼睛,翻身下床,邊往外走邊喊道:“棗花。
”
未等到棗花的回應,一個黑影閃到甯蔚身後,擡手重重的朝她劈去。
對方手起手落,甯蔚兩眼一黑,失去知覺。
躺在東廂房的胡銳突然睜開眼,側耳聽了聽,心頓時往下沉,立馬翻身下床,提劍追了出去,見正屋的門大開,暗道,壞了。
胡銳快步進屋,見裡屋的門也大開,幾步蹿到門邊,裡屋沒有甯蔚的身影。
胡銳趕忙運氣躍上牆頭。
“銳姐,人往東南方去了,喬一已經追過去,你趕緊過去。
我去向世子爺禀報。
”喬二慌忙說道。
胡銳應了聲“好”,擡步東南方追去。
胡銳的輕功極好,追了一柱香的功夫,看到前方的喬一。
依稀能看到十餘丈外的兩道人影。
胡銳問道:“看清是什麼人了嗎?
”
喬一搖頭道:“不知,這二人的輕功極好,帶着大小姐,還能有這麼好的腳程,功夫應該不凡。
”
“跟上!
”
胡銳越過喬一往前追去。
“五哥,追上來,怎麼辦?
”
冉五陽回頭看一眼,說道:朝陽,你趕緊帶着人走,我來拖住他們,待城門一開,讓他們立馬出城。
”
“好,我先走一步。
”許朝陽應道。
胡銳追過去,被冉五陽攔住。
胡銳不戀戰,招招直取對方性命,逼得冉五陽連連後退。
胡銳趁機甩脫冉五陽的糾纏,朝追上的喬一吩咐道:“捉了他。
”
說完,胡銳朝許朝陽追去。
許朝陽扛着甯蔚往前跑了兩條街,到一個十字路口,扛着人從屋頂上下來,将甯蔚放進一輛馬車裡,然後吩咐道:“趕緊走。
”
胡銳在屋頂上,看着四輛馬車往四個方向散開,而之前扛甯蔚的黑衣人站在十字路口中間,抱着手面向她。
許朝陽仰頭看着胡銳,說道:“你來晚了。
甯大小姐已經乘車離開。
你猜猜,甯大小姐乘的是哪輛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