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西城官員跪了一地。

　　宗政曦不耐煩地說道：“你們都給朕起開！”

　　官員們面面相觑，噤若寒蟬。

　　為首的盧大人誠惶誠恐地說道：“下官今日便是一頭碰死，也決不會讓陛下離開衙署半步！”

　　宗政曦氣急敗壞地說道：“口口聲聲陛下陛下，你家陛下的話，你聽了嗎？”

　　盧大人面露難色：“微臣……也是為了陛下的安危着想，大都督有令，絕不可讓陛下走出衙署，直到錦衣衛前來恭迎。”

　　宗政曦狠瞪了他一眼：“他是天子還是朕是天子？”

　　提到陸沅，宗政曦就來氣。

　　說好的微服私巡，到了西城就把他賣了。

　　更可氣的是，走時招呼也打一個，把他與皇後、貴妃留在了這群無趣的家夥手裡。

　　盧大人不敢吭聲。

　　大都督手持太上皇的密令，誰敢違抗？

　　可這些他又不敢與陛下解釋，隻因大都督交待過了，切莫搬出太上皇與密令的事，以免壞了父子情分。

　　每每思及此，他都不由感慨。

　　大都督真是用心良苦啊。

　　他若是真對宗政曦和盤托出了，便會知曉太上皇壓根兒沒有密令，他是被陸沅給忽悠了。

　　宗政曦執意要去找陸沅。

　　盧大人隻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兩位娘娘。

　　周楠嫣：“我同意去找！”

　　盧大人大吃一驚。

　　去樓蘭危機重重，九死一生，身為妃子，不勸着點兒？

　　還好有皇後，皇後學識淵博、通情達理……

　　“本宮也同意。”

　　姚青鸾面不改色地說。

　　盧大人懵了！

　　去是不可能去的，陸沅下了命令，他敢放走帝後與貴妃，回頭陸沅追究起來，他就算一百顆腦袋也不夠砍的啊。

　　古鳳鎮。

　　明月隐入黑壓壓的雲層，本就黑燈瞎火的鎮子越發被無盡的黑暗籠罩。

　　寒風四起，卷起街角的黃沙，仿佛一隻無形的手，在緩緩解開一道神秘的面紗。

　　哐啷！

　　窗戶被大風吹開。

　　半夏吓得一個激靈，抱緊了孟芊芊：“小姐！”

　　明明自己害怕得瑟瑟發抖，卻還是倔強地用瘦弱的小身闆兒擋在孟芊芊的身前。

　　檀兒坐起身，警惕地盯着窗子。

　　屋外，陸沅眉心一蹙，也望向了側面窗子的方向。

　　但很快，他又移開了目光。

　　“是風。”

　　他說道。

　　孟芊芊輕輕拍了拍半夏肩膀，對檀兒道：“去把窗子合上。”

　　“好嘞！”

　　檀兒跳下地，将窗子合上。

　　半夏長呼一口氣。

　　檀兒打了個呵欠：“麼得啥子事，額睡了哦。”

　　“睡吧。”

　　孟芊芊說道，“明日還得早起趕路呢。”

　　半夏心有餘悸地應下，拉着孟芊芊的袖子：“小姐，你也睡。”

　　孟芊芊微微一笑：“好。”

　　三人躺下。

　　陸沅靜靜地守在寒風中，聽着屋内傳出均勻的呼吸，眼神漸漸轉為甯靜。

　　“辰龍。”

　　他叫了一聲。

　　“沒走。”

　　辰龍說道。

　　“不想跟上去瞧瞧巳蛇今晚是打算見誰？”

　　“不想。”

　　“你是不想，還是早就知道了？”

　　“守你的夜。”

　　“看來是後者。”

　　陸沅淡淡一笑，沒再繼續追問辰龍了。

　　辰龍神色稍松。

　　想到了什麼，他開口道：“我勸你不要讓郁子川去送死。”

　　陸沅隻是笑了笑。

　　那漫不經心的表情似是在說，我不幹涉你們，你們也别幹涉我。

　　-

　　月黑風高。

　　巳蛇走在黃沙漫天的街道上，每走一步，都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須臾，又被黃沙吹散掩埋。

　　他停在了一處岔路口，靜靜地觀察着四周的動向。

　　約莫百步之外，兩道清瘦的身影起起落落，在夜色中悄無聲息地飛檐走壁。

　　“你慢點兒！你等等我！”

　　孟朗小聲咬牙，“會輕功了不起啊！”

　　郁子川停下。

　　孟朗猝不及防，一頭撞上了他的脊背，疼得他兩眼冒金星。

　　他捂住被撞痛的眉骨，咬牙切齒地說道：“說停就停，不知道提前打聲招呼啊？”

　　郁子川：“不是你讓我停下的？”

　　孟朗：“……”

　　孟朗清了清嗓子，不動聲色地問道：“話說，你幹嘛要跟蹤巳蛇？你是不是也察覺到這家夥不對勁了？”

　　郁子川唔了一聲：“他不對勁嗎？”

　　孟朗目瞪口呆：“你沒覺着他不對勁？那你還跟蹤？我知道了，陸沅讓你跟蹤的！”

　　郁子川誠實點說道：“我隻想在街上捉個鬼。”

　　孟朗再次：“……”

　　另一邊，巳蛇往東南方走了數步：“再不出來，我可回去了。”

　　孟朗與郁子川隐匿氣息，趴在一處高高的屋檐之上，以屋棱掩護身形。

　　孟朗用唇語問道：“他在和誰說話？”

　　郁子川眼神回答：你問我，我問誰？

　　孟朗：行行行，你清高，你跟你主子一樣清高。

　　孟朗忍不住翻了白眼。

　　“來了。”

　　郁子川說。

　　孟朗一驚，迅速警惕起來。

　　可他什麼也沒感知到。

　　正在他納悶時，遙遠的天際突然傳來一道似有還無、如夢似幻且雌雄莫辨的聲音。

　　“巳蛇，你也是越發客氣了，來就來，怎麼還帶兩個小拖油瓶當見面禮？”

　　“什、什麼見面禮……我靠！好痛！”

　　孟朗暗暗嘀咕到一半，忽然一股磅礴之力壓上了自己的胸口，進而是肩甲、頭顱、四肢百骸，整個人變得動彈不得。

　　再看郁子川也沒比自己強上多少。

　　額角青筋暴突，冷汗直冒，很顯然也遭到了可怕的攻擊。

　　二人的骨頭發出咔咔聲，不約而同地吐出一口鮮血。

　　“夠了！”

　　巳蛇開口。

　　下一瞬，身上的壓力一輕，二人被一股龍卷風般的内力橫掃而起，毫無形象地摔在了大街上。

　　孟朗痛得目眦欲裂、頭冒金星。

　　郁子川緊緊抓着手裡的弓，忍受着劇痛，大口大口喘着氣。

　　孟朗一邊疼痛，一邊暗暗驚詫。

　　不是驚詫對方的實力，而是驚詫郁子川居然比自己更早的警覺。

　　他不和那些變态的大佬一較高下，但他不能輸給郁子川啊。

　　郁子川再次吐出一口鮮血。

　　孟朗心裡平衡了。

　　好歹自己隻吐了一次血。

　　看來警覺性雖高，論内力，還是自己更深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