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姐姐,姐姐是逆麼?額滴糖葫蘆咋過不甜了咧?”
孟芊芊又心疼又好笑。
這丫頭的幻象竟然是在吃糖葫蘆。
接下來遇到的是辰龍與陸沅。
與自己幻想中的場景差不多,哥哥将四周毀了個遍,大有不顧一切捅破天也必須走出古鎮的決心。
“我也察覺到是幻象了,好幾次以為自己走出來了,可每次又是新的幻象。”
辰龍說罷,意識到了什麼,警惕地問道,“這不會又是新一輪的幻象吧?”
孟芊芊哭笑不得:“不會的,哥哥,金蠶蠱醒了。”
“它怎會醒?”
自從進入沙漠,小東西便陷入了沉睡,這一點,辰龍是清楚的。
孟芊芊将見到男子的事情說了:“我猜……他體内也有蠱蟲,是他的蠱蟲喚醒了金蠶蠱。”
“苗疆人?”
辰龍不解。
孟芊芊:“也許隻是中了苗疆的蠱。”
“你沒受傷吧?”
辰龍問。
孟芊芊搖頭:“金蠶蠱是萬蠱之王,他的蠱蟲傷不到我,但能喚醒金蠶蠱的,想來也是個利害的蠱。”
她對那個男人的身份越發好奇了。
又與爹爹有關,又與苗疆有關。
“發簪……”
辰龍開口。
孟芊芊指了指荷包:“我搶回來了。”
辰龍:“下次他要,你給他,我會搶回來的,你不要自己涉險。”
孟芊芊笑了笑:“好。”
辰龍:“真乖。”
陸沅笑了一聲。
辰龍皺眉:“你笑什麼?”
陸沅瞥了瞥一臉乖巧的孟芊芊:“賭一萬兩,下次她還搶。”
孟芊芊:不拆台是過不下去了是吧?
“你的幻象是什麼?”
孟芊芊問陸沅。
陸沅風輕雲淡地說道:“我沒幻象。”
孟芊芊:“怎麼可能?”
陸沅:“怎麼不可能?沒有就是沒有,我和你同時找到這兒的,你發現我陷在幻象裡了?”
孟芊芊回憶了一下,其餘幾人全是被她叫醒的,陸沅還真不是。
“為何你……沒出現幻象?”
她有金蠶蠱,尚且被幻象困住了一陣。
陸沅眉梢一挑:“天機不可洩露。”
辰龍:“呵,賣關子。”
陸沅玩味兒地說道:“大舅哥是嫉妒自己不如我?”
辰龍:“找死。”
好不容易消停了一路,眼見倆人又要掐起來,孟芊芊趕緊打了個圓場:“好了好了,我們趕緊找巳蛇吧!”
辰龍四下望了望:“說來也怪,其餘人都在這兒了,唯獨不見他,明明他是對古鳳鎮最熟悉的。”
孟朗冷嘲熱諷地說道:“怕不是又背着我們去見哪個故人了吧?”
“故人?難道——”
孟芊芊突然記起搶自己發簪的男子。
她凝眸:“天蠶,帶我找到他!”
孟朗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眸子:“不是,一條蟲子能聽懂你使喚?”
孟芊芊:“是啊,羨慕?”
孟朗嘀咕:“我才不羨慕。”
何止羨慕?
他嫉妒死了好麼?
下次見了苗王,死活得找他要條蟲子玩玩兒!
孟芊芊與天蠶蠱也并非一開始便如此默契,是随着日夜不停地相處,彼此的信任加深,天蠶似乎也成為了她的一部分。
她的眼、她的耳、她的神識。
她在前帶路。
辰龍突然對陸沅道:“天蠶蠱既如此厲害,你外公為何不給你?”
陸沅:“我是撿的呗。”
辰龍:“呵,我就知道。”
陸沅:“……”
敢情是專程奚落我的?
陸沅望着孟芊芊的背影,言歸正傳:“從來沒有蠱師能達到這種人蠱合一的境界,她是第一個。”
辰龍頗為意外地問道:“苗王也不能嗎?”
陸沅:“據我所知,老頭兒與他的本命蠱也沒能辦到。”
苗王可以驅使自己的本命蠱,為自己所用,但做不到孟芊芊與天蠶之間的默契。
他摸了摸下巴,“老頭兒将天蠶蠱送給她,莫不是早看出了什麼?”
辰龍與有榮焉:“妹妹就是比你們都厲害。”
孟芊芊尋到巳蛇時,巳蛇果真在與那人交手。
看來巳蛇也破除幻象了。
二人打得有來有往。
那人卻突然感應到了什麼,猛地朝孟芊芊的方位望了過來。
下一瞬,他眸光一顫,沖巳蛇撒了一把藥粉後逃之夭夭了。
陸沅挑眉:“他很怕你啊。”
孟芊芊道:“是怕我體内的金蠶蠱。”
方才交手時,她便已有所發現,金蠶蠱是那人的克星。
确切的說,是他體内蠱蟲的克星。
他是被人下了蠱,還是自己種了本命蠱?
孟芊芊一時也無法斷定。
“巳蛇。”
孟芊芊走上前,“你沒事吧?”
巳蛇的左臂受傷了,正汩汩冒着鮮血。
孟芊芊正要給他處理傷勢,陸沅踢了踢孟朗的屁股:“去。”
孟朗:“幹嘛?”
陸沅:“跟你姐姐學了那麼久,這種簡單的傷勢,處理不了啊?”
辰龍:“去處理。”
兩座大山壓頭頂,孟朗黑着臉從擔子裡取出藥箱:“幹啥都是我!”
“阿蛇哥哥,你看到了啥子幻象?”
檀兒好奇地問。
巳蛇一邊任由孟朗笨拙地給他處理傷勢,一邊平靜回答:“看到了一些兒時的事。”
“哦。”
檀兒識趣地沒再追問。
“那個人,是搶你發簪的人嗎?”
巳蛇問孟芊芊。
孟芊芊點頭:“沒錯。”
巳蛇遞給孟芊芊一塊令牌:“從他身上奪來的。”
孟芊芊拿在手心一瞧:“這是——”
巳蛇:“聖殿的風火令。”
孟芊芊:“琉璃島的聖殿?他是島上的人?”
巳蛇:“從他的身手來看,也确實像是聖殿的武功。”
孟芊芊狐疑地喃喃道:“奇怪,聖殿的人為何要搶我娘親的發簪?”
阿依慕蘭囚禁過她爹爹,而娘親的發簪又在爹爹的手中。
是以,她一直認為隻有爹爹才會來取回娘親的發簪。
而此人的目标既是發簪,必是爹爹所派。
眼下,她忽然不确定了。
仔細一想,如此重要的任務,爹爹應當不會假手于人。
事情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不過同時,她也能感覺到離真相越來越近了。
所有的謎團堆積到了一處,隻等一雙揭開真相的手,撥開重重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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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除幻境後的古鳳鎮,在白日裡比夜色中看上去更為死寂,那種空曠無人的落寞,仿若沉睡千年的孤獨,令人望而生畏。
孟朗摸了摸雙臂,惡寒地說道:“這種鬼地方,咱們回中原的時候不會還要走一次吧?”
檀兒撇嘴兒道:“瓜慫!”
孟朗:“……!!”
幾人騎上駱駝,在天黑十分走出了沙漠。
遠遠的,他們望進了一片在月色下閃動着粼粼波光的水面。
“那就是琉璃湖了。”
巳蛇說。
“有水咯!有水咯!”
檀兒跳下駱駝,激動地奔向了前方。
孟芊芊感慨道:“沒想到琉璃湖這麼近,不過,我還沒看見任何島嶼。”
巳蛇道:“琉璃島的四周籠罩着一片迷霧,隻有在豔陽天的辰時迷霧散盡,才會出現。”
孟朗:“萬一明早下雨了怎麼辦?”
檀兒一拳砸上他頭頂:“不許烏鴉嘴!”
孟朗的烏鴉嘴并未奏效,翌日天公作美,晨光熹微,迷霧在一片金燦燦的輝光下褪去顔色,天際露出了一座宛若仙境的島嶼。
檀兒張大了嘴:“那就是琉璃島麼?好美喲!”
蔚藍的蒼穹,鍊接碧水金波,衆人仿佛看見了一座居住着神仙的仙島。
别說檀兒了,就連孟芊芊也有些看癡了。
琉璃島之美,一筆難書。
忽然,陸沅牽了她的手,修長的指尖帶着獨屬于他的熱意,輕輕摩挲着她的手背。
她心頭一片溫軟。
扭頭,望見他完美的側顔。
晨光照進他的眼底。
他恍若谪仙。
孟芊芊突生一股奇怪的感覺,就好像他不是去琉璃島,而是在回歸。
“你笑什麼?”
陸沅問。
孟芊芊搖頭:“沒什麼,在沙漠待久了,腦子壞掉了。”
她與陸沅可不是島上的人。
“咱們怎麼登島?”
孟芊芊問。
巳蛇:“遊過去。”
孟芊芊:“……”
巳蛇:“開個玩笑。”
巳蛇在附近找到了一艘小船。
“哪兒來的船?”
孟芊芊問。
巳蛇:“别人的,先用用。”
孟芊芊頗有些意外地看了巳蛇一眼。
這家夥變得有些不一樣了,會開玩笑,人也變得風趣幽默了些。
盡管仍頂着一張平靜無波的臉。
琉璃島并未當真與世隔絕,島上的人總要出行的,便會藏了些船隻在附近。
巳蛇想來不是頭一回幹這種事了,輕車熟路地帶着衆人上了船。
在湖上順利得不可思議。
哪知剛登島,便被一群手持長矛的侍衛圍住了。
“是聖殿的人。”
巳蛇說道。
陸沅好整以暇地望着衆人,唇角微勾:“這不巧了?咱們的運氣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辰龍:“要打嗎?”
孟芊芊看向巳蛇。
巳蛇:“我建議不打。”
于是,一行人“乖乖”束手就擒,被帶回了聖殿。
這一過程也“順利”得不可思議。
直至被關進大牢後,孟朗才如夢初醒。
“不是,咱們就這麼乖乖被抓了?憑啥抓我們呀?”
巳蛇:“外來者,都要接受聖殿的審查,這是規矩。”
孟朗嘀咕:“什麼破規矩?還有,咱們這麼多人,幹嘛不還手?就這麼被抓了,很丢人的好不好?”
孟芊芊:“是面子要緊,還是小命要緊?”
孟朗:“都要緊。”
孟芊芊和陸沅開始打量周圍的牢房,除了盡頭的那幾間空着之外,幾乎都關了人。
從他們的衣着打扮來看,皆非島上之人。
“兄台,你也是來島上觀七星連珠的?”
陸沅忽然沖對面的一位俠客開口。
那俠客掀開眼皮子,十分傲慢地瞥了眼陸沅,沒有答話。
陸沅對孟芊道:“他是。”
被說中的俠客:“……!!”
孟芊芊凝眸道:“看來這些人都是沖着七星連珠來的,這個傳聞不是秘密麼?怎麼好像一下子全天下都知情了?”
陸沅冷笑:“必定是有人故意将消息散步了出去,企圖攪渾池子裡的水。”
孟芊芊沉思道:“會是誰呢?”
應該不會是阿依慕蘭,她并不想過多的人參與七星連珠的角逐,也不大可能是聖殿。
他們的目的是一緻的,都是為了得到聖女,自然不希望有人與他們争奪。
說話間,一隊獄卒走到了他們的牢房前。
為首之人呵斥道:“大祭司有令,帶你們出去。”
孟朗好奇地問道:“大祭司是誰?”
巳蛇道:“除殿主之外,大祭司是職權最高者。”
孟朗:“千年老二啊。”
為首之人冷聲道:“大膽!休得對大祭司無禮!”
孟朗嗤了一聲:“我又沒說錯。”
陸沅漫不經心地撣了撣寬袖,起身說道:“勞駕,帶個路?”
适才被陸沅搭讪的俠士,冷嘲熱諷地說道:“以為出去是好事麼?那些出了牢門的,沒一個活着回來的。”
半夏抓緊了檀兒的手。
檀兒理直氣壯地說道:“活着走出去了,當然不回來啊!”
俠士:“……”
一行人被帶出牢房,帶到了一處擺着幾根石柱的院子,每一根石柱下都架着幹柴。
作為掌管錦衣衛的陸沅,一看便知是怎麼一回事了。
他好笑地看向巳蛇:“你從前也是這待遇?”
巳蛇頓了頓:“沒有。”
辰龍也看出端倪了,他冷聲說道:“現在可以出手了吧?”
孟朗連連點頭:“是啊,說什麼接受盤查?這壓根兒沒查呢,便将我們帶來此處,這架勢,分明是想把我們活活燒死啊!”
如此關頭,殺出去似乎成了他們唯一的出路了。
隻是如此一來,他們在島上怕是永無甯日了。
“那就——”
巳蛇的話未出口,不遠處響起了一道焦急的男子聲音:“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