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淩霄一愣。

　　一旁陸行舟的頭都大了。

　　這小子幹什麼不好，非把這個女人帶到都督府的宴席上來。

　　這下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

　　不承認，兒子帶小妾赴宴，成何體統？

　　可承認——

　　不待陸行舟思索出個萬全之策，一旁的韓大将軍舉着酒杯過來了。

　　“淩霄，你怎麼才來？
弟兄們等你許久了！
”

　　“大将軍。
”

　　陸淩霄将林婉兒擋在身後，拱手見禮。

　　韓大将軍笑着對陸沅道：“大都督，北涼一直是我大周心腹大患，此番大勝北涼，淩霄居功至偉！
”

　　陸沅看了陸淩霄一眼，含笑說道：“陸将軍的威名，本督早有耳聞。
”

　　韓大将軍道：“我們在邊關才是久仰大都督之威風啊！
多年不回京，對京城都不大熟悉了，日後得承蒙大都督關照了。
”

　　陸沅勾唇：“大将軍擡舉了。
”

　　韓大将軍與陸沅聊起了酣戰北涼軍的事。

　　陸行舟對兒子道：“你跟我出來！
”

　　父子二人來到院子裡，此時衆人皆在席上，無人留意這邊。

　　陸行舟沉聲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我問你芊芊呢？
”

　　陸淩霄道：“誰知道她上哪兒去了？
我讓她在馬車裡稍等片刻，她一轉眼便不見了蹤影。
我尋了她許久，以為她生我氣，自己先來赴宴了。
至于婉兒，她隻是順路買點料子做衣裳，誰也沒想到突然下雨，還下得這麼大，把她一個人留在外面，我不放心。
”

　　陸行舟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瞪兒子：“把自己的妻子留在外面你就放心了？
芊芊若出了事，誰都會知道你今日帶了個外室來赴大都督的宴！
”

　　陸淩霄正色道：“父親，婉兒不是外室。
”

　　陸行舟冷聲道：“伱給我住口！
”

　　陸淩霄強忍着壓下辯駁的話，說道：“興許……她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她是陸家大少夫人，京城沒人敢動她的。
”

　　“最好是這樣！
”

　　陸行舟冷聲說完，喚來武七，讓他趕緊去找孟芊芊。

　　“你也去。
”

　　陸行舟對兒子道，“我會對大都督說，你回去給你娘侍疾了。
”

　　陸淩霄自知理虧，點了點頭。

　　二人回了席上。

　　不過是說話的片刻功夫，林婉兒已被一群女眷圍住，一口一個陸夫人的叫着。

　　而綠蘿的稱呼也從我家小姐，變成了我家夫人。

　　陸行舟雙手負在身後，低聲冷斥道：“還不趕緊帶她走？
”

　　陸淩霄清了清嗓子：“是，父親。
”

　　王夫人拉着林婉兒的手噓寒問暖。

　　忽然，她看見了什麼，撫摸着林婉兒左手虎口的傷痕問道：“陸夫人，你的手怎麼了？
”

　　綠蘿就道：“我家夫人為了救大少爺，被流箭射傷了，您是不知當時有多危險，再偏半寸，我家夫人的手怕是就要廢了！
”

　　禦史家的王夫人問道：“你們遇上刺客了？
”

　　韓大将軍的夫人說道：“在京城，什麼刺客會使流箭？
那是邊關打仗用的。
”

　　林婉兒忙将手抽了回來。

　　綠蘿捂住嘴。

　　陸淩霄急忙走了過來：“諸位夫人，我娘身子不适，我們先走一步了。
”

　　幾位夫人面面相看，竊竊私語。

　　“京城有人行刺嗎？
”

　　“沒聽說啊。
”

　　“方才她一直不吭聲，是不是不想搭理咱們？
”

　　“我在陸家見過這位少夫人一次，不是不懂禮數之人啊，而且，我怎麼覺着她的身形也不大像……”

　　門口，陸淩霄一行人與從邊關歸來的生死弟兄撞了個正着。

　　“林蕭！
綠蘿？
你也來了呀！
”

　　“我……”

　　“這是林姑娘吧？
戴了面紗我險些認不出了！
林蕭你可以呀——呃啊——幹嘛揍我？
”

　　以禦史家的王夫人為首的女眷們齊刷刷豎起耳朵。

　　林姑娘？

　　陸家的少夫人……姓孟呀！

　　回去的馬車上。

　　陸淩霄神色凝重。

　　林婉兒拉了拉陸淩霄的袖子，用手語比劃道：對不起，都怪我，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陸淩霄握住林婉兒的手，溫和地說道：“沒事，婉兒不必擔心，韓大将軍也認出你了，他不是也沒說什麼？
張副将那邊也不會胡言亂語的。
”

　　林婉兒沉默。

　　陸淩霄問道：“婉兒可是覺得委屈了？
”

　　林婉兒搖搖頭，比劃道：我是在擔心大少夫人，她會不會出事？

　　綠蘿哼道：“小姐，大少夫人不會出事的，說不定呀，她早回陸家了，讓咱們幹着急一場！
”

　　林婉兒推了推陸淩霄。

　　陸淩霄道：“好好好，我去找，我先送你回陸家。
”

　　不過，陸淩霄覺得綠蘿的話也不是沒道理，指不定孟芊芊真的回去了。

　　不然她還能上哪兒？

　　下馬車後，陸淩霄護着林婉兒走上台階，剛要叩門，大門便從裡頭打開了。

　　半夏無比錯愕地看着緊緊相擁的姑爺與狐狸精，血氣一下子上頭了：“姑爺！
”

　　“我家小姐呢？
”

　　“你家小姐呢？
”

　　二人同時開口。

　　半夏跺腳：“我還想問姑爺呢！
我家小姐哪兒去了？
”

　　半夏找不到陸淩霄，與武哥兒回到布莊，布莊老闆說小姐借了把傘走了。

　　那裡離都督府極遠，小姐又沒馬車，想來是不會獨自去赴宴的。

　　他們趕緊回陸家看看小姐回了沒有，沒回他們也好從府上多叫些人出去找。

　　“你家小姐不是和你在一起嗎？
”

　　這下陸淩霄是真的有些擔憂了。

　　他雖不愛孟芊芊，可對方到底是他妻子，也是一條無辜的人命，他不希望對方出事。

　　就在這時，一道清瘦的身影，拿着壞掉的油紙傘，搖搖欲墜地從大雨中走來。

　　滂沱大雨不斷捶打在她瘦小的肩膀上，她渾身濕透，連骨頭縫都仿佛被寒氣浸透。

　　武哥兒大叫：“少夫人！
”

　　半夏臉色一變：“小姐！
”

　　二人沖了出去。

　　陸淩霄沉着臉，撐着傘來到孟芊芊面前，質問道：“不是讓你在馬車裡等着嗎？
回來就不見了蹤影，你上哪兒去了？
”

　　孟芊芊渾身都凍僵了，連臉頰與唇舌也僵麻了。

　　她冷冷地看着他。

　　陸淩霄發現她穿的不是出門時的那身衣裳，再看滑落在地上的包袱，神色更冷了。

　　“你去買衣裳了？
婉兒買，你也買……非得什麼都和婉兒争？
平日裡不懂事就罷了，非得在如此重要的場合使性子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