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
餘公公悲恸萬分。
陛下當真駕崩了嗎?當真再也回不來了嗎?
“餘公公,本王也不是非你不可的。”
晉王下了最後通牒。
餘公公望了眼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小德子,默默跟上了晉王。
走到半道時,晉王遇到了蔣惠妃。
蔣惠妃淡淡問道:“晉王如此着急,是要去哪兒?”
晉王不冷不熱地說道:“本王有要事,還望惠妃讓個道。”
蔣惠妃冷聲道:“你能有什麼要事?謀反的要事麼?”
晉王給随行的太監使了個眼色。
兩名宮人走向蔣惠妃。
蔣惠妃拔出一柄長劍:“誰敢動本宮?”
宸妃去一趟恭房的功夫,回到偏殿時,蔣惠妃人沒了。
一打聽才知她拿着劍出去的,她心知壞了事兒,趕忙追過來。
“惠妃!”
她叫住了蔣惠妃,快步上前,摁住了她提劍的手腕。
晉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宸妃娘娘,有勞你帶惠妃娘娘回寝殿。”
說罷,晉王拂袖而去。
蔣惠妃提劍就想劈他,宸妃緊緊拉住她手腕:“惠兒。”
這是她第一次叫出了蔣惠妃的閨名。
蔣惠妃頓住。
宸妃搖了搖頭:“能做的我們已經做了,接下來就看他有沒有那個皇帝命了。”
蔣惠妃瞪着晉王的背影:“皇帝命,我呸!”
她将手中長劍哐啷扔在地上,“從前不是挺能耐嗎?而今皇位都要讓人給奪了,倒是死出來說句話呀!”
墨雲壓頂。
陸沅騎着白馬,将梁帝綁在自己背後,風馳電掣般朝皇宮奔去。
咻!
一枚冷箭射來。
苗王騎着黑馬,一把抓住冷箭,反手朝偷襲的弓箭手射了回去。
“接下來怎麼走啊?”
他大聲問。
梁帝趴在陸沅的背上:“往東。”
苗王拐入了東面的巷子。
陸沅緊追而上。
他們并未與黑甲軍一同回宮,而是兵分兩路。
饒是如此,胡烈依舊猜出了他們的計策,沿途派了不少高手伏擊他們。
“不像是那狗屁大胡子的高手啊。”
苗王又殺了一個刺客後,問梁帝道,“喂,到底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啊?”
梁帝難得沒怼他一句“你又比朕好得到哪兒去”。
他沉默了。
若非出了這檔子事,他是真不知自己的身邊,竟有那麼多人盼着自己去死。
昔日倚重的大臣要殺他,不共戴天的死對頭卻在救他。
他這一生……還真是諷刺啊。
“你爺爺來啦!”
苗王又發現了好幾個刺客,單手拍上馬背,借力一躍,飛檐走壁将埋伏在屋頂的刺客挨個撞飛。
“嗚哈哈!”
“來呀!”
咻咻咻!
一大波毒镖射向了他。
“我靠!”
苗王汗毛一炸,一頭紮進了屋頂的窟窿,屁股朝上躲過一劫。
晉王帶着餘公公抵達了金銮殿。
文武百官早已就位。
晉王宣布了梁帝駕崩的噩耗。
百官悲恸,滿朝痛哭。
晉王義憤填膺地說道:“父皇是被苗王害死的,我在此立誓,此生不殺苗王,不滅苗疆,誓不為人!”
張渠風捧着笏闆出列:“陛下駕崩,臣等悲恸萬分,然,國不可一日無君,請晉王殿下登基,為梁國、為百姓、為江山主持大局!”
有了他打頭陣,晉王陣營的官員紛紛附議。
“請晉王殿下登基!”
“請晉王殿下登基!”
大司農與翰林院掌院學士面面相觑。
孟閣老不在。
“閣老呢?”
掌院學士低聲問。
大司農瞥了眼缺席的國師位子:“八成是來不了了。”
掌院學士一驚:“難道……他們把閣老……”
晉王登基,作為國師的公孫炎明卻不在朝堂之上,要說沒點蹊跷是不可能的。
今日沒來的可不止孟閣老一人。
但凡晉王的反對者,恐怕全被控制了。
大司農的神色凝重了下來。
掌院學士道:“我始終不信太子會背叛陛下。”
大司農暗歎。
他也不信。
可……一切恐怕已成定局。
“聖旨到——”
千鈞一發之際,金銮殿外響起了宮人的通傳。
文武百官紛紛循聲望去。
就連即将坐上龍椅的晉王,也駐足盼望。
天幕之下,陸昭言一襲太子朝服,手持一道明黃色聖旨,從容不迫地邁入了金銮殿。
滿朝文武,震驚不已。
晉王皺眉:“陸昭言!你不是被幽禁在太子府嗎?竟敢私自闖入皇宮!”
陸昭言道:“父皇有旨。”
餘公公撲通跪下。
見他跪了,宮人們也全都跪了。
晉王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瞪餘公公,又對陸昭言道:“二弟,你私自出逃,已是死罪,而今又假傳聖旨,怕是罪加一等,要萬劫不複!”
陸昭言道:“餘總管,勞煩你來念念父皇的聖旨。”
晉王對餘公公怒道:“你敢?”
餘公公不假思索地走到陸昭言面前,雙手接過聖旨,緩緩展開:“衆卿接旨——”
這一回,輪到百官們面面相觑了。
大司農與翰林院掌院學士毫不猶豫地跪下。
晉王眯了眯眼。
不對。
如果陸昭言有聖旨這樣的殺手锏,早就拿出來,根本不會等到現在。
這封聖旨是假的!
“……朕傳位于次子——”
餘公公剛要念出陸昭言的名字,晉王反手一扣,隔空将聖旨奪了過來。
百官駭然!
陸昭言正色道:“晉王,你想抗旨麼?”
晉王冷冷地說道:“陸昭言,你不會以為僞造一道聖旨,就能瞞天過海了吧?”
陸昭言淡淡問道:“僞造?你憑什麼說我是僞造的?”
晉王反問道:“父皇被困在地宮,哪兒有功夫給你寫聖旨?”
陸昭言不緊不慢地說道:“那父皇又是哪兒來的功夫,給你傳位的?”
晉王譏諷地說道:“不傳位給本王,難不成傳位給你這個勾結苗王、弑父殺君的逆賊嗎?來人!給本王将這逆賊拿下!”
“我看誰敢!”
陸昭言亮出了禦林軍的令牌。
晉王握緊了拳頭,須臾,嘲諷地笑了:“你不會真以為靠着區區一塊令牌,便能号令禦林軍吧?”
兵權,是胡家的!
禦林軍的統領早就被他舅舅換成自己人了,輪得到陸昭言來撿便宜?!
“關上大門!”
晉王一聲令下,金銮殿的大門被他手下的高手轟隆一聲合上了。
陸昭言定定地看着他。
晉王淡淡笑道:“二弟,你終究是鬥不過大哥的,好好看着,大哥要登基了。”
他穿着明黃色的龍袍,一步一步走上台階,走向那把高高在上的龍椅。
另一邊,孟芊芊的黑甲軍與苗王一行人在宮門口會合了。
苗王氣喘籲籲:“外孫媳婦兒,你沒事兒吧?累死我啦!這個老頭兒,一點兒又不能打啊!”
他指着陸沅背後的梁帝,恨不能把梁帝拖下來痛揍一頓!
孟芊芊道:“外公,陛下是為救你受傷的。”
苗王啞巴了。
真是殺手锏呢。
孟芊芊與苗王說完話,仰頭望向緊閉的宮門,開口道:“陛下回宮!開宮門!”
沒有回應。
宮門始終緊閉。
孟芊芊冷聲道:“再不開,本宮要不客氣了!”
她說罷,揚起手。
黑壓壓的黑甲軍,訓練有素地讓出一條道,沖城車與雲梯被推了出來。
就在此時,宮門開了。
胡烈率領一隊騎兵,威風凜凜地走了出來。
胡烈一馬當先。
孟芊芊也策馬上前。
王對王,将對将。
孟芊芊的身上散發着令胡烈都感到吃驚的氣場。
“陛下回宮,為何不跪迎?”
胡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你不是長公主。”
孟芊芊唇角一勾:“我的确不是,那又如何?”
胡烈毫不客氣地說道:“你既能冒充長公主,那麼本将軍也完全有理由懷疑你們找人冒充了陛下!畢竟,陛下已經在地宮駕崩了!乃本将軍的心腹親眼所見,陛下讓本将軍的心腹帶回臨終遺言,讓晉王登基,除去逆賊,殺上苗疆!”
孟芊芊道:“這種亂七八糟的鬼話,當真有人信麼?”
胡烈道:“信不信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來晚了。”
孟芊芊笑了:“我們若真來晚了,你又何必在這兒與我們拖延時間呢?”
三丈之外的苗王大聲嚷道:“外……那個什麼……長公主?你少和他廢話!你讓開!讓我來!”
胡烈冷冷一笑:“來人!給本将軍捉拿逆賊!”
梁帝冷聲道:“胡烈!你敢!”
胡烈心口一震。
來自梁帝的威壓,幾乎在一瞬間将他壓垮。
然而也僅僅是一瞬。
有些路,一旦跨出去,便無法再回頭。
晉王府、将軍府……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全系在了他的身上。
他,不能退!
胡烈厲聲道:“陛下已駕崩,你又是哪兒來的?都愣着做什麼,還不快給我把他們拿下!”
“可是……”
一名副将有些躊躇地問道,“那可是長公主和陛下……”
“你真以為她是長公主?你們給我看好了!”
胡烈說着,突然擡起手中長槍,毫無預兆地刺向了孟芊芊。
孟芊芊朝馬背上仰躺而下。
胡烈的長槍雖未傷到她,卻是揭掉了她的人皮面具。
當看見這一幕的将士們,再也沒了猶豫。
孟芊芊劍指蒼穹:“黑甲軍,列陣!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