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宇泓墨是無辜的,那麼,殺害王美人嫁禍宇泓墨的,多半就是柳貴妃。
但這三年來,柳貴妃也同樣表現得無可指摘。
冷翠宮事後,柳貴妃觑空就會向他說情,發現宇泓墨除熱孝後,皇帝待他一如往昔,似乎也并無異狀,隻是很為宇泓墨高興的模樣;而這三年來,柳貴妃或許偏愛了宇泓烨一些,但也不曾因此冷落了宇泓墨,所表現出來的正是一個母親對待失散已久的親子,和親手養大的養子之間的模樣……
這兩個人的表現都是完美無瑕,似乎都是冤枉的,所以皇帝才越發拿不定主意。
“既然這麼說,你心裡面可有合适的人選?
”皇帝淺笑着問道,眼眸中卻閃過一抹銳利之色。
柳貴妃沉吟了一會兒,才道:“皇上,雖然說婚姻大事,該是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可是,說起來終究是孩子們要彼此過一輩子的,總得他們自個願意。
尤其,烨兒和墨兒都是那樣古怪的個性,妾身看着再滿意,他們相不中,那豈不是反而成了怨偶?
還不如問問孩子們的心思,看他們可有意中人?
”
“哪有這樣的規矩?
你也太慣着他們了!
”皇帝語氣中微帶責備。
柳貴妃卻笑着道:“法理之外,也不外乎人情,何況是這種終身大事呢?
就算不合規矩,妾身也要為烨兒和墨兒多考慮幾分才行,皇上您就當多疼烨兒和墨兒一回吧!
”言笑晏晏,正是一個十分疼愛孩子們的母親模樣。
果然還是表現得如此周全!
皇帝淡淡一笑,當初秋獵刺客事件,柳貴妃留裴元歌在營帳,而宇泓墨當晚也重傷在營帳,多半是知道宇泓墨和裴元歌的事情的;而剛認下宇泓烨後,對着他這個父皇,宇泓烨還曾經提過想要求取裴元歌,對着柳貴妃這個疼愛他入骨的母親,不可能不說。
如果說她明知道宇泓墨和裴元歌的感情,卻還撺掇他賜婚宇泓烨和裴元歌的話,明顯就是偏袒宇泓烨。
但即便是冷翠宮事情初發,柳貴妃都不曾幫宇泓烨求娶裴元歌,現在更是将一切都推到宇泓烨和宇泓墨身上,半點不發表意見,顯得十分公正,半點都無可指摘。
等等!
皇帝心中忽然一陣警覺。
雖然說這三年來,宇泓墨和柳貴妃似乎相處得十分和睦,母子情深,但賜婚這種事情,他不去求柳貴妃說項,而是來求他這個父皇,就意味着他心裡對柳貴妃有芥蒂,不再相信柳貴妃。
畢竟,冷翠宮的事情,不是宇泓墨就是柳貴妃,這個太容易想到了,宇泓墨對柳貴妃心中懷疑,無法相信也能夠理解。
但是柳貴妃……
柳貴妃難道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是宇泓墨弑母嗎?
就算她沒有懷疑過宇泓墨弑母,但宇泓墨那晚突然對王美人表現得那般情深,與他以往的情形迥異,難道柳貴妃心中就不會有芥蒂嗎?
疼愛了這麼多年的孩子,原來心裡還記挂着生母,而且這麼多年來在她面前演戲,難道柳貴妃就一點都不介意,還能夠對宇泓墨那般慈愛,毫無偏頗嗎?
皇帝想着,臉上卻絲毫不露,笑着道:“既然你都這樣說,就把他們都叫來問問吧!
”
不多一會兒,宇泓烨和宇泓墨邊都到了。
聽柳貴妃将皇帝的恩典說完後,宇泓烨唯恐宇泓墨先開口,當即搶先道:“既然父皇和母妃這般疼愛兒臣,兒臣也就實說了。
其實這件事父皇是知道的,兒臣傾慕裴諸城之女裴元歌,三年前就曾經向父皇請旨賜婚了。
如今兒臣舊事重提,還請父皇成全。
”
皇帝微微一怔,三年前宇泓烨的确曾經向他請旨,但後來卻又絕口不提,怎麼今天又……
搶先說完後,宇泓烨才向宇泓墨道:“九皇弟,你呢?
”
宇泓墨默然不語,反正他早就請旨了。
宇泓烨正待說話,卻聽得皇帝一聲淺笑,似乎有些無奈地道:“這倒是奇怪了,怎麼你們兄弟兩個,求的竟然是同一人?
泓墨剛才在禦書房,也向朕求旨,想要娶裴諸城之女裴元歌為妻。
貴妃,你說這件事要怎麼辦才好?
”目光瞬也不瞬地看着柳貴妃,不肯錯漏分毫。
柳貴妃看看宇泓烨,再看看宇泓墨,神色為難:“皇上,妾身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
“真是清官難斷家務事,朕也不知道該如何決斷了!
”見柳貴妃不發表意見,皇帝淡淡一笑,起身道,“罷了,這件事暫且擱置,等到裴諸城攜女回京後再說吧!
”說着,便起身離開了。
等到他一走,宇泓墨便道:“母妃,孩兒一路勞頓,有些累了,就先告退了!
”
“既然如此,你好生休息!
”柳貴妃慈愛地道。
宇泓烨沒有想到宇泓墨下手如此之快,竟然趕在他前面已經請旨,等到他離開,就立刻柳貴妃身邊,央求道:“母妃,這件事您一定要成全孩兒,孩兒真的很喜歡裴元歌。
母妃,您幫孩兒向父皇說項說項。
宇泓墨他就是故意要跟孩兒搶,故意跟孩兒作對!
”
看着眼前的孩子,柳貴妃何嘗不想滿足他所有的願望?
原以為出了冷翠宮的事情,皇帝對宇泓墨應該頗為厭棄,而皇帝又很喜歡裴元歌,兩相權衡下,即使她不開口,隻要烨兒去求,皇帝也應該會應允。
沒想到,裴元歌居然這麼沖動,為了給宇泓墨求情觸怒了皇帝,遠離京城,而等到宇泓墨過了熱孝,皇帝竟然仍然如以前那般重用宇泓墨,這種種事端都出乎了柳貴妃的預料。
知道皇帝的那些過往,她當然也擔心皇帝會察覺到冷翠宮的事情是她所為,對她心生厭惡,盡管心中百般不情願,卻還是要對宇泓墨慈愛有加,免得被皇帝看出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