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消息的裴元舞,隻要稍加思索,就知道怎麼回事。
當年章芸給裴元歌下毒,因而害死明錦的事情,裴元舞雖然年紀小,但萬事留心,也知道些端倪,更知道當年的章芸為了找能夠不被明錦發現的毒藥,翻了許多古籍,才找到那樣兩種混毒。
後來,章文苑入宮前曾經找她相聚,原本是想在她面前炫耀,但說着說着就提到了宮廷争鬥,裴元舞就順勢向章文苑獻上了這條計策,作為交換,章文苑要幫她制造機會,能夠入宮成為貴人。
可惜,章文苑太過急躁,也太笃定那條妙計會有用,更糟糕的是,她居然把這條計策用在裴元歌身上,還被舒雪玉撞個正着,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把自己折進去,順帶着連明錦之死都被揭開,這倒是裴元舞始料未及的意外之喜。
這樣也好,雖然沒有了章文苑,但她在太後跟前已經露了臉,而且章芸也被牽連,被送到清心庵,暫時不必擔心她會洩露秘密。
至于章芸所說的那個同樣知道秘密的人……裴元舞冷笑,既然章芸能夠把那樣的秘密告訴那個人,顯然是她的心腹,現在章芸被送到清心庵,那個人絕對會出現去見章芸,隻要她想辦法派人盯着,找出那個替章芸保守秘密的人,到時候一舉将兩人除掉,這個秘密就會成為永恒的秘密,誰也不會知道。
而在清心庵那種地方,無論做什麼事隻怕都不會有人理會……裴元舞眼眸中閃過一抹冷冽的殺意。
或許隻有裴元容,對章芸還有點母女之情,聽到這個消息後落了幾滴眼淚,但她現在要操心的事情也很多,再加上裴元容并不知道清心庵是什麼地方,隻以為是靜養的所在,想着反正章芸原本就被軟禁着,在哪軟禁也都沒差别,想了會兒便丢開了不再理會。
夜色如墨,繁星點點,在宛如墨藍色錦緞的蒼穹中閃閃爍爍。
裴諸城坐在石桌旁,以手撐頭,臉上是深深的疲憊倦怠之色,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但即便如此,當身後響起了細微的腳步聲後,裴諸城還是第一時間察覺到,立刻警覺起來,換了神态轉頭望去,卻見裴元歌一身綠衣,有些怯怯地站在月亮門前,正試探性地望着他。
裴諸城笑了笑,點點頭,向她招招手。
裴元歌微微松了口氣,跑過來在他旁邊的石凳前坐下,黑白分明的眼睛瞧着裴諸城。
“歌兒,你早就知道了吧?
”在女兒面前,裴諸城依然帶着淺淺的笑,但笑意中卻透漏出幾分苦澀,“所以當初,你才會想要把桂嬷嬷和白薇白芷她們統統攆出去,重新挑選丫鬟,是不是?
在那時候,你就知道章芸不是好人,桂嬷嬷和白薇白芷她們也不是好人,是嗎?
”
裴元歌猶豫了下,點點頭:“嗯。
”
“那魇鎮的事情?
”一理通,百理通,現在知道章芸的所作所為,裴諸城再去回想先前的諸多事情,原本從來沒有想到的真相便慢慢浮出水面。
他的神色有些悲哀,輕聲道,“歌兒,告訴父親,魇鎮的事情,是不是你自己安排出來的?
目的就是要把白薇和白芷她們攆出靜姝齋?
”
裴元歌咬唇,最後還是點點頭:“對不起,爹,我也騙了你!
”
“傻丫頭,應該爹跟你說對不起才是!
”這聲“爹”,頓時勾起了裴諸城無數的情緒,剛毅如他,眼眸中也不禁浮現些許淚光,愧疚而又慈愛地将裴元歌攬入懷中。
如果他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好好地愛惜歌兒,相信歌兒,歌兒又何必做出魇鎮的事情,自己詛咒自己?
由此類推,這些年來,他征戰在外,章芸掌府,歌兒受了多少辛酸委屈?
難怪她才十三歲的孩子,就變成這樣沉靜穩重!
“爹隻是被章姨娘騙了而已!
”裴元歌輕聲道。
如果是最初重生的她,或許還會怨恨裴諸城,但經曆這麼多事情,裴元歌很清楚父親對她的心思和疼愛,真的是恨不得掏心挖肺。
至于那些苦楚……前世的她不也被章芸徹底欺騙嗎?
如果說最初的她愚鈍頑劣,看不穿章芸的陰謀算計,在嫁到萬府後,經曆萬府和商場的磨練,漸漸敏銳的她,卻還是被章芸所蒙蔽,把她當做親生母親一樣看待?
何況是心思耿直的父親?
“不是的。
”裴諸城搖搖頭,“爹沒有照顧好你,讓你受這麼多委屈,就是爹的錯!
元歌,以後我們打個商量好不好?
以後如果再出現像章芸,桂嬷嬷,白薇白芷那樣的事情,你就直接告訴爹。
也許,有時候爹的看法跟你不同,但不管怎樣爹會記着你的話,心存思忖,慢慢驗證。
但無論如何,不要再做出魇鎮這樣的傻事,好不好?
讓我們都學着彼此相信,好不好?
”
裴元歌一怔,相信兩個字,說起來容易,想要做到卻很難很難。
裴諸城顯然不是一時心血來潮,而是認真的,所以并沒有催促,也沒有因為她的猶豫而面露不豫,相反,她在猶豫,代表着她的确在認真思索他的話語,考慮他的建議。
所以,裴諸城很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好,我答應父親!
”
裴元歌的腦海中閃過千思萬緒,最後卻還是點了點頭,父親對她的好,毋庸置疑,也許真的可以試着相信他。
但是,關于前世的種種,以及章芸、裴元容和萬關曉等人,卻無論如何都不能告訴父親。
重生之說太過荒謬,難以取信是一回事,除此之外,即使父親相信了,以他豪爽的個性,也隻會幹脆利落地解決這些事情,但是,一死并不是她想要給這些人的,再死之前,她要讓他們也常常活在地獄中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