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雪玉心有同感,朝堂争鬥鬥得你死我活都是常事,但居然把手段用到後院的無辜稚兒身上,這就太過了。
“父親,如果……”裴元歌忽然開口,“如果今天換了我是溫姐姐,父親是溫閣老,你會怎麼做?
”
裴諸城一怔,故意闆起臉道:“要是我呀,我肯定二話不說把你給賣了去,首輔呀,可沒那麼容易做到的……”看着裴元歌哭喪着小臉,忍不住笑了出來,親昵地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笑道,“放心吧,父親舍不得,别說你了,就是你二姐姐,遇上這種事情,父親也不能這麼做啊!
”
裴元歌又問道:“那要是三姐姐呢?
她最近可經常犯錯呢!
”
“誰也不成,這不是偏疼誰不偏疼誰的問題,這是為人的根本問題,為人父的,是家裡的頂梁柱,得護着家裡的人,家人做錯了事,該怎麼罰是一回事,但無論如何,都不能拿家人去換榮華富貴。
懂不懂?
”裴諸城有些不滿地加大了力道,“小丫頭,對父親連這點信心都沒有?
該罰!
”
“父親放手啦,疼!
”裴元歌撅着嘴,打掉裴諸城的手,“父親就知道捉弄我!
”
“誰家的女兒,小時候沒被自己的父親捏捏臉,捏捏鼻子?
偏你小的時候,父親不在身邊,隻能趁這時候讨回來喽。
”裴諸城笑着,很喜歡逗小女兒玩,“再說,父親也捏不了多久了,小歌兒也大了,都十三歲了,該議親了,再過兩三年就該出嫁喽!
”說着,常常地歎了口氣,不知道是歡喜還是惋惜。
每次都愛拿親事來轉移話題……裴元歌很不滿,忽然想起一事,好奇地問道:“父親,為什麼你會被叫裴半城啊?
這是你的字嗎?
”
這話一出,裴諸城神情頓時一僵,渾身不自在地道:“誰跟你說的?
”
“溫閣老說的,溫閣老還說,讓我給你求情,他老骨頭,禁不起你提刀追着砍半個京城。
”看父親的模樣,似乎有什麼隐情,裴元歌眼睛頓時閃亮起來,“父親父親,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典故?
你提刀追着誰砍了半個京城啊?
又為什麼會被叫裴半城?
”
被女兒這樣追問,裴諸城更覺得臉上挂不住,闆起臉道:“歌兒,我好歹是你父親,有你這麼問父親話的嗎?
記住,以後誰再在你跟前提這事,你就說,我說了,不想被我提刀追着砍半個京城,就給我閉嘴!
壞丫頭,想打聽父親的糗事笑話我,不搭理你了,我去書房了!
”
說着,起身就離開了。
看他那模樣,似乎很有些尴尬,裴元歌倒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倒是更加好奇了,轉頭問舒雪玉道:“母親,你應該知道吧?
告訴我好不好?
”
“你父親說了,要閉嘴,你還問?
”舒雪玉的神情也很不自在。
正如裴元歌所料,溫府這樁婚事很快就在京城宣揚開來,首輔張閣老即将卸任歸鄉,溫閣老和李閣老是最可能接任的人,本就是風口浪尖上的人物,在這個時候定下嫡孫女的婚事,當然引得京城熱議不已,都在猜測這樁婚事背後有什麼謀劃。
不過,無論京城怎麼傳揚,這件事,溫府卻始終沒有回應。
對此,京城也有些議論,有好有壞,不一而論。
沒有回應,就代表着溫府還在權衡這件事,還未有決定。
想到溫逸蘭,裴元歌心頭沉甸甸的,為了這件事,裴諸城也曾經把她和裴元華叫過去商議,但裴元華如今心思都在繡圖上,又是溫府的事情,并不用心,也沒想出什麼主意。
裴元歌自己也覺得腦海中一片混亂。
其實這件事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
難得是衆口铄金,又是這樣的風口,簡單的是,隻要能拆穿李樹傑的身份,證明他是騙婚,一切難題就都能迎刃而解。
父親顯然也了解這一點,發動所有的人脈打聽這個李樹傑的身份,得到的消息卻是,這個李樹傑是地方上推舉出身,并未參加科舉,生于靖州,發達在靖州,旁處根本沒有認識他的人,何況京城這般千裡之遙。
那幕後黑手選定李樹傑的身份,果然是精挑細選,不露絲毫破綻。
就在這時,紫苑來報說溫夫人來到裴府,正在蒹葭院跟舒雪玉說話,還帶着女兒溫逸蘭。
溫夫人來,必定會說到溫逸蘭的婚事,裴元歌急忙起身,也顧不得換衣裳首飾,帶着紫苑木樨,急急地來到蒹葭院。
一進門,溫逸蘭就迎了上來,摟住她隻掉眼淚。
裴元歌撫摸着她的背,細語安慰着,看到主座上溫夫人眼睛紅腫,淚汪汪的模樣,心頭便是一沉。
“娴姨,事情怎麼樣了?
”
如果是從前,溫夫人這種事情必然要避開溫逸蘭,免得女兒傷心。
可經過這件事後,她卻覺得,女兒太嬌養也不是好事,她做娘的當然護着沖着,可是将來嫁過去要服侍婆婆,還有一堆妯娌,庶子庶女,若沒有一點手段見識,也落不了什麼好下場。
索性這件事從頭到尾都讓女兒在旁看着,認清人心。
“還能怎麼樣?
公公把溫睦斂和二房三房的人都叫來,把這件事情說了,二房就先發難,說什麼大局為重,不能為了蘭兒一個,影響到公公的前程,不然就是不孝。
又說這事本就是大房招來的禍端,就該大房來受,不能為此連累全家。
三房雖然唯唯諾諾的不做聲,可是看得出來,他們也不願意為蘭兒出這個頭。
也是,首輔跟閣老,雖然都是内閣大學士,但在皇上跟前的重用和寵信程度,不能同日而語,又不用犧牲他們的女兒,當然是有多大話就說多大話!
”溫夫人又是急又是氣,說着又拿帕子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