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輕描淡寫地略過宇泓墨,免得被皇帝看出端倪。
“泓墨素來任性,連朕難以管束,居然會協助你演戲,這倒是讓朕有些驚訝了。
”皇帝緩緩地道,似乎在說笑,又似乎另有深意。
裴元歌心中一突,竭力保持表情不變。
“賽馬時,小女過于逞強,以至于身陷險境,多虧九殿下相救,才得以保全性命。
原本,小女不該再驚擾九殿下,隻是在葉國公夫人和世子夫人的栽贓污蔑下,就連太後娘娘似乎也起了疑心,小女雖然也能夠自己辯白,但是空口白牙地說九殿下處于救人的善意,或者說九殿下救小女另有圖謀,太後娘娘終究還是會心存疑慮,無法釋懷,但是若是從九殿下嘴裡說出,被張嬷嬷聽到,那就截然相反。
小女也是姑且一試,求到了九殿下跟前,沒想到九殿下居然會答應。
或許是因為九殿下擔心,太後若是對小女起了疑心,或許會對皇上有所不利,所以才願意幫忙的吧!
”
先講述了自己求泓墨幫忙的原因,又将泓墨願意幫忙的緣由鎖定在皇帝身上,并不涉及其他。
“裴元歌,你很聰明。
的确,那些話讓泓墨來說,母後會更容易相信。
”皇帝點點頭,緩緩地道。
眼前的少女,總能給他一種意料之外的驚喜,以及驚訝,秋獵賽馬時,她的那份血性和拼搏如是,眼下這種對太後心裡的猜度和把握亦如是……
究竟經過了什麼樣的事情,才能夠磨砺出裴元歌這般的機敏練達?
但是,經曆過太多事情,看透世情的人,或許會有她的這份機敏練達,但同時也被現實磨去了心中最初的悸動,因為對事情的得失,人心的猜疑看得太清楚,所以見機不妙便不會強求,因而變得越來越圓滑冷酷,隻會選擇對自己有利的決定,從不冒險,更不置諸險地。
但為什麼,裴元歌卻能夠在經曆那些事情後,仍然保有着賽馬時所流露出的那股血性、倔強,以及拼搏?
明知實力懸殊,事不可違,卻還甯願堵上性命去求得那渺茫的機會?
這種看似魯莽的倔強和血性,甚至比她的機敏聰慧更能夠打動皇帝的心。
或許是因為自己太過冷酷無情,所以反而會更羨慕和喜歡這種難得的激情吧?
因為那正是他所沒有的!
皇帝有些恍惚地想着,又慢慢地回過神來,看似漫不經心地道:“這麼說,那隻是葉國公夫人和世子夫人的污蔑栽贓,想要借此離間你和太後的關系了?
”
他所謂的“那”,指的顯然是裴元歌和宇泓墨的私情。
裴元歌心猛地一頓,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瞬間腦海中閃過千百個年頭。
她清楚地知道父親對她的疼愛,隻要是她心之所向,即使有所為難,父親到最後還是會成全她。
所以,在裴府祠堂,當父親問及宇泓墨和她的關系時,裴元歌毫不猶豫地說出了真相,因為她相信父親。
可是,皇帝卻不同……盡管說,裴元歌隐約感覺到,皇帝對她的另眼相看,或許并無任何暧昧,但是泓墨是皇子,她的身份又如此敏感,很難說皇帝知道她和泓墨的事情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但是,若她否認,等到扳倒太後之後,泓墨終究還是要向皇帝請旨賜婚,到時候皇帝自然會察覺到她在欺騙他……
人和人之間的信任,有時候其實很脆弱,一個謊言就能将所有擊碎。
到時候,依然會牽連到泓墨。
或許是因為愛重,所以裴元歌絲毫也不想因為自己而連累泓墨,那麼,到底要如何回答,才能夠跳出這樣兩難的境地呢?
“回皇上的話,小女曾經兩度被退親,雖然說根源并非小女的過錯,但身為女子,名聲難免有所損傷。
葉國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定是看準了這點,所以才拿這種事情做文章,故意污蔑小女。
”知道答話不能太遲,否則就等于承認了她和泓墨之間有關系,裴元歌腦海中瞬間閃過千萬個念頭,千萬種顧慮,但回答得卻很及時。
這話乍一聽似乎是說她和宇泓墨并無關系,隻是葉氏借題發揮,故意污蔑她的清譽。
但實際上卻巧妙地轉移了話題的焦點。
皇帝問的是,她和宇泓墨之間的私情,隻是葉氏為了除掉她而故意栽贓陷害,但卻并沒有點明,而隻是用“那”含糊帶過。
裴元歌就抓住了這個漏洞,偷梁換柱,将事情的重點變成葉氏說她和宇泓墨有私情是栽贓陷害。
而這個也算是事實,因為葉氏的确不知道她和宇泓墨的事情,隻是借着賽馬時宇泓墨救她的事情鬧事。
雖然這種說法有投機取巧的嫌疑,但隻要留一線餘地,将來就有轉圜補救的機會。
皇帝臉上似乎掠過一抹疑惑,随即又沉澱下來,審視着裴元歌。
那種貌似安靜實則銳利的眼神,仿佛能夠看透人心。
裴元歌心頭暗自緊張,背上滲出一層薄薄的冷汗,卻不敢有絲毫異狀,隻是沉靜地保持着應有的恭謹和禮儀。
出乎意料的,皇帝并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轉開了話題:“母後最近待你如何?
”
“說到這裡,小女也很奇怪。
”聽皇帝不再繼續方才的話題,裴元歌心中暗松一口氣,“按理說,小女父親最近在朝堂上幾次針對葉氏,葉國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又這般诋毀小女,太後娘娘明顯也有些疑心,按理說,即便不至于發作,但也該對小女有些冷落猜疑,借以敲打。
但奇怪的是,至少在明面上,太後娘娘待小女反而比從前更好。
尤其這次小女入宮時,太後娘娘的神态很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