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上前幫忙。
昏迷的宇泓墨任由兩人擺弄,頭無力地偏倒,正巧靠在裴元歌的肩上。
隔着薄薄的寝衣,裴元歌依然能感覺到他肌膚的溫度,連呼吸間噴出的氣息,都帶着灼人的熱。
裴元歌覺得有些不自在,騰出手去将他的頭推到另一邊。
結果,剛推過去,他就又晃晃悠悠地偏過來了。
再推,再偏;再推,再偏……
算了,遇到這位祖宗,她處處都倒黴……裴元歌放棄了。
窗戶離床遠,但裴元歌和青黛兩個弱女子,還是費了一通功夫才将宇泓墨扶到床上,除下鞋子,将被角掖好,裴元歌轉頭吩咐道:“去把紫苑叫來吧,記住,别驚動别人!
”房間裡多了個男人,還是當朝九殿下,她有十張嘴也解釋不清,還好有個紫苑懂醫,希望能夠治好他。
不然……她就真的麻煩大了!
紫苑匆匆趕來,看到宇泓墨,也吓了一跳,不過她總比青黛要鎮靜些,幫宇泓墨診斷過後,神情微微緩和下來,道:“小姐不用擔心,九殿下的情況看起來兇險,卻并不要緊,隻是感染了風寒而已,奴婢開副疏散的方子,再把燒退下來就沒事了。
”
開完方子,才想起一件事,猶豫着道,“小姐,這些常備藥材咱們院子雖然有,但都在庫房收着,庫房的鑰匙在楚葵那裡。
”
因為楚葵是衆丫鬟中最細心謹慎的人,所以掌管靜姝齋的庫房。
屋子裡多了個病重的人,這事想要瞞過楚葵和木樨兩個貼身丫鬟也不容易,反正都是可信的人,裴元歌揮揮手,命青黛去找楚葵拿庫房鑰匙,照着紫苑開的單子熬藥。
好在靜姝齋雖然沒有小廚房,但熬藥的火爐藥罐卻是備着的,當即取了藥材煎藥。
因為裴元歌吩咐了,所以行動都很小心,并沒有驚動旁人。
“楚葵,你到偏院的井水裡汲些井水,把手帕巾子浸泡在裡面,冰鎮後拿來敷在九殿下的額頭上。
記住,如果帕子不涼了,就要及時更換,這樣可以退熱。
我去煎藥,木樨,你注意着院子的動靜,别讓人察覺到這裡出了事。
青黛,你來照顧九殿下,有事就來叫我。
”作為靜姝齋的一等丫鬟,又懂醫術,紫苑理所當然地發号施令着,看了看纖弱的裴元歌,關切地道,“小姐,你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夜間更不能走困,您先到晚間湊活一晚上,免得誤了身體。
再說,若是有了黑眼圈,明日老爺夫人那裡也不好交代。
”
再怎麼說,小姐都是閨閣女子,又已經跟傅世子訂了親,這麼晚了跟九殿下共處一室終究不好。
紫苑說得有理,裴元歌點點頭,道:“好,有事的話就叫我!
”
“小姐您放心吧,九殿下這裡有奴婢們照看着呢!
”紫苑笑着道,随同裴元歌到了外間,服侍她歇下,這才輕手輕腳地到院子裡煎藥。
裴元歌原本還有些困意,但被宇泓墨的突然出現驚到,腦子裡翻來覆去都在想這件事。
這位九殿下怎麼會好好地到她的靜姝齋來?
而且還是在感染了風寒,發着高燒的情況下,這就更奇怪了。
風寒不算大病症,但若是沒有照料好,風寒入侵五髒,也會落下病根。
這時候,九殿下不好好地在皇宮休養着,跑到她這裡來做什麼?
難道說,皇宮裡有什麼問題,讓他無法安心養病?
雖然說前世今生,裴元歌都離皇宮很遠,但是卻知道,那些地方的争鬥厮殺,明槍暗箭,隻會比高門大院更狠毒。
宅門中尚且有人生病,不因病而亡,卻因藥而死,皇宮之中想必隻會更加慘烈。
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他不敢留在皇宮裡養病嗎?
裴元歌腦子裡翻來覆去地想着,終于有了淡淡的困意,阖上了眼睛。
朦胧将入睡時,忽然聽到内間一聲驚叫,似乎是青黛的聲音,緊接着是一陣乒乒乓乓碎裂的聲音。
裴元歌一個激靈,猛地清醒過來,不會是宇泓墨出事了吧?
抓起外衣披上,匆忙地趕到内間,卻見青黛癱倒在離床有四五步遠的地方,面色微紅,似乎頗為羞惱委屈,但更多的卻是恐懼之意。
紫苑楚葵和木樨都遠遠地離着床,不知所措。
而宇泓墨不知何時醒來,半坐着起身,狹長潋滟的鳳眸閃爍着幽幽的光澤,黑亮得像是負傷的猛虎,充滿着一種暴戾而警戒的陰冷,直直地盯着房間内的每一個人,但凡被他看到的人,心底都不由得升起一股透骨徹心的寒意,不自覺地打着寒顫,往後面退着。
床邊,半碎的藥碗還在微微晃動着,黑酽酽的藥汁灑落了一地。
接觸到那樣的目光,裴元歌也不由得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升起了一股畏懼之意,這是她從未見過的九殿下的一面。
第一次看到宇泓墨,雖然他總是笑吟吟的,但她卻能感覺到,這位風情潋滟的九殿下貌似玩世不恭,但實質卻是狠辣陰冷的,讓她很有壓迫感,所以她在應對他時,總是小心翼翼的。
後來接二連三的接觸,雖然總是被玉紅氣得咬牙切齒,但不知不覺中,卻沒有了先前的那種畏懼。
然而,此時此刻,面對這樣的宇泓墨,裴元歌隻覺得最初那種壓迫感又回來了,而且比初見時更加駭人,就是一直完全不加掩飾的猛獸,對着所有人亮出了他鋒利的爪牙。
“九殿下,您醒了?
”見他神色不善,裴元歌輕聲地道。
宇泓墨置若罔聞,依舊死死地盯着這邊,一動不動,目光和神色陰冷駭人。
敏銳地察覺到他面色依然潮紅,眼眸雖然陰冷,卻有些渙散模糊,似乎并未恢複神智,裴元歌心中更加奇怪,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想了想,輕聲問着紫苑:“怎麼回事?
你們沖撞了九殿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