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
終究是老了!
”撫摸着仍舊光滑,卻遠不能和那些年輕嫔妃相比的肌膚,柳貴妃歎息道。
自從葉氏叛亂後,冷宮中的皇後也被誅殺,原本以為,她如今已經是宮中份位最尊貴的人,又有烨兒這個孩子,皇後之位定然會落在她的身上。
結果皇帝卻絲毫沒有提這件事,反而追封太子時期的元太子妃景芫為元德皇後,追封景芫的女兒永和為天心公主。
這件事當然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但有記事的老臣知道,這位景芫的确是皇帝的元妻,再加上景芫本就是孤女,永德王府也早就滅府,這不過是個虛名而已,這才沒有太過較真。
但從此之後,皇帝卻再也不提立後之事,柳貴妃隻能在貴妃的位置上呆了三年。
雖然已經是後宮最尊貴的女人,但終究和那個位置差了一步,讓柳貴妃心中難免有些失落。
而且,這三年來,宮中又進新人,容顔美麗,肌膚嬌嫩,而她卻一天一天地老了,皇帝對她雖然敬重,但即使留宿她的宮殿,也不過是以示恩寵而已,反而更加恩寵那些年輕的嫔妃,無可奈何之下,她也隻能放棄争寵之念,轉而從年輕嫔妃中選人扶持,引得她們彼此相鬥,免得有人坐大,威脅到她的位置。
這個婉妃,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一步一步走到她身邊的。
“娘娘千萬别這麼說,人哪有不老的時候?
重要的是,年輕的歲月換來了什麼?
如娘娘這般,如今已經是後宮最尊貴的女人,又有七殿下傍身,皇上敬重,多少嫔妃羨慕都羨慕不來,說到底,女人的依靠還不就是子嗣嗎?
如今七殿下也要娶妻了,您好好地教導媳婦,扶持七殿下,豈不比别的都重要?
”周嬷嬷并不拿那些虛話來安慰她,而是确确實實地幫她分析利弊。
正是親近的人,才能夠這樣直言不諱。
柳貴妃笑道:“周嬷嬷說的是,是本宮着相了。
不過,這個李纖柔……”歎了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轉而道,“烨兒的個性激烈如火,之前求娶裴元歌而不得,本宮真擔心他會做出傻事,結果他轉身就求了李纖柔來……本宮實在捉摸不透他在打什麼主意!
”
知道烨兒看中了裴元歌,她當然願意成全心愛的兒子,但偏偏……
“奴婢倒覺得,娘娘不必為此太過憂心,就算七殿下是賭氣才要娶李纖柔,但李纖柔的處境擺在那裡,皇上斷然不會因為七殿下求娶就随便答應,既然皇上最後答應了,就說明七殿下定然有能夠說服皇上的理由,絕不會隻是一時賭氣,定然有他的考量!
”周嬷嬷柔語勸慰道。
聽她這般說,柳貴妃才微微放心。
“對了,聽說李樹傑一家攜女入京,而且,”提到那個名字,柳貴妃的臉色頓時變得不太好看,“烨兒已經出宮和他們見過了?
”這家人搶走她的兒子十七年,讓她痛苦彷徨十七年,看在他們救了烨兒的份上,她已經不計較了,如今居然還要入京?
而且如此明目張膽地讓烨兒出宮去見他們?
這家人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烨兒是宇泓烨,是她柳貴妃的孩兒,尊貴無比的七皇子,而不是他們家的李明昊!
知道柳貴妃的心結,這點連周嬷嬷都不敢勸說,隻能委婉地道:“無論如何,他們畢竟撫養七殿下十七年,如今舉家入京,于情于理,七殿下總要去看一看。
否則,豈不是要被人說七殿下忘恩負義,成了七殿下就忘了救命恩人,就算傳到皇上的耳朵裡,對七殿下也不好。
想必是處于這種考慮,七殿下才會出宮!
”
心中卻有些不以為然,再怎麼說,十七年的情分在那裡,哪能說斷就斷?
不過她很清楚柳貴妃失去宇泓烨時的痛苦瘋狂,因此,在宇泓墨抱養到長春宮後,她才會千方百計地使手段要收攏宇泓墨的心,并且防賊似的放着王美人,隻要宇泓墨稍微有點牽連到王美人的可能性,都會慌亂不安。
如今真正的宇泓烨回來,柳貴妃的這種心思隻會更加強烈,也難怪會這般忌憚李樹傑一家。
歎了口氣,周嬷嬷卻不能再說更多,隻能轉開了話題。
到了馨秀宮,安頓好後,裴元歌眉頭微蹙,據她所知,柳貴妃身邊的周嬷嬷素來是宮儀的典範,連皇帝都幾次誇獎,因此但凡有新進宮女或者嫔妃,基本都是由周嬷嬷教導宮儀的,這次卻突然換了一位齊嬷嬷,這讓裴元歌不得不神思,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蹊跷?
是不是因為這次的宮儀教導可能會有什麼問題,所以柳貴妃才會避開周嬷嬷,而選擇齊嬷嬷?
隻是不知道,這位婉妃又是何方神聖?
就在這時,裴元歌忽然若有所覺,轉頭望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絕美的臉。
淺紅色的銷金帷帳,如錦緞般柔順的青絲,淺紅色的衣裙,更襯托出裴元歌如珍珠般柔白而泛着光澤的臉,微微側身倚在雕花床壁上,容姿端華,如同一幅精心描繪出來的仕女畫。
隻是她眼眸輕斂,纖細的柳眉微蹙,顯然正在努力地思索着什麼事情。
宇泓墨潛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形,心中猛地一悸。
似乎,每次元歌在皇宮裡,都是這樣一幅全神戒備的姿态。
猶記得碼頭船邊重逢時,元歌那種輕松舒适,似乎整個人都處在讓她安心的環境中,可以恣意放松,顯然,關州的三年,她過得很輕松适意,完全不需要像在皇宮時這樣時時警戒,處處提防,每時每刻都要繃緊神經,半點都不能松懈。
可是,現在因為他,元歌又陷身到這個漩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