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聽袁氏說得有理,又處處為宇泓烨辯解,柳貴妃心中便覺得舒坦了許多,但仍然面色淡漠:“這麼說,倒是本宮錯怪你了?
”
“不,娘娘教訓奴婢,是應該的。
無論如何,這件事牽扯到奴婢,讓七殿下蒙了污名,這就是奴婢的罪過。
”聽出柳貴妃話語中的轉機,袁華舞忙乖巧地道,“奴婢蒙七殿下垂憐,已經是難得的福氣,卻,沒有能夠相助七殿下,反而讓七殿下蒙了污名,單此一罪,奴婢死不足惜。
隻是,若是貴妃娘娘當真因此杖斃了奴婢,那豈不是坐實了傳言?
别人定然會說,七殿下的确寵妾滅妻,因此貴妃娘娘才杖斃奴婢,這樣一來,反而讓七殿下蒙此不白之冤,因此奴婢才鬥膽講說分明,有冒犯貴妃娘娘的地方,還請貴妃娘娘恕罪!
”
知道她這番話并非全然真心,定然有讨好賣乖的地方。
但是在皇宮這種地方,并不需要坦誠直爽的人,反而就要這種看得清楚自己身份,懂得讨好賣乖的人!
因此,柳貴妃聽着,倒是對這個袁氏有了幾分滿意,能夠說出這些話,顯然也是個有見地的,倒是比李纖柔強了許多,難怪烨兒偏寵她多過李纖柔。
“那照你說,本宮應該要怎麼做才好?
”
“奴婢以為,七殿下并無寵妾滅妻之舉,貴妃娘娘若是着力太猛,反而容易授人以柄,不若淡淡置之,若是别人問起,便可将奴婢方才所說的實情告之。
再找個機會,請幾位貴婦人到德昭宮坐一坐,奴婢願意親自服侍七皇子妃,隻要衆人看到奴婢的誠心,謠言便不攻自破。
”袁華舞知道,柳貴妃問她這話,并不是柳貴妃沒有主意,而是想要試探試探她的斤兩,便也不遮掩,盡顯心機和靈巧。
柳貴妃終于微微色變,這才認真地打量起眼前的女子。
因為袁華舞低着頭,柳貴妃看不清楚她的模樣,隻見她一身雨過天青色繡荔蘿紋對襟褙子,油光可鑒的鬓發上簪着一隻金燦燦的鳳钗,随着她的跪拜一顫一顫,莫名就給人一種輕盈靈巧的感覺。
剛才的二十大闆打得不輕,可是她卻一聲不吭,臨危不亂,剛才的言談又盡顯機敏聰慧,卻又乖巧柔順,倒是個不容小觑的人物。
“擡起頭來,讓本宮瞧瞧你的模樣!
”
袁華舞心頭一震,她從前為了奉迎太後,常常入宮,和柳貴妃照過不少面,如果被柳貴妃認出她來,再問及她為何會到宮中,牽扯到三年前的事情,說不定她設計七殿下的事情就會曝光,畢竟柳貴妃是女人,總比七殿下多幾分細心……因此,這兩年,她才在蝸居在晨芳閣之中,連李纖柔的面都不照,隻想着等到懷有身孕,有了依仗再說,卻沒想到突然一個“寵妾滅妻”,将她推上風口浪尖,不得不面對柳貴妃。
眼下柳貴妃已經發話,她顯然不能夠違逆,隻好慢慢地擡起頭來。
觸到那張明豔如牡丹般的臉,柳貴妃原本的淺笑頓時凝固,神情愕然。
雖然比起三年前,眼前這人多了幾分婦人的妩媚和風情,但仍然能夠認出,這袁氏分明就是裴府的大小姐裴元舞!
那年,裴元舞秋獵時觸怒皇帝和太後,被遣送回裴府,之後裴府便說她病了,更在也是叛亂後不久“病逝”,為何會出現在烨兒的德昭宮?
又為何會改名換姓叫裴元舞?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柳貴妃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歹裴元舞也是裴府大小姐,當年譽滿京城,烨兒怎麼敢如此大膽?
而看裴元舞的神情,已經方才的言辭,也不像是強迫,再想想裴元歌之前在太後跟前的行徑……柳貴妃眉頭頓時又緊緊地皺了起來。
這件事如果再鬧開,指不定又是怎樣的醜聞……
察覺到柳貴妃眼眸的微妙變化,袁華舞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恐懼,眼前這位貴妃,為了七殿下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說不定為了不讓她的身份曝光,會除掉她!
想到這裡,袁華舞竭力做出平靜的模樣,微帶驚詫和小心地道:“貴妃娘娘為何這般看着奴婢?
是否奴婢的妝容有所不妥?
還請貴妃娘娘指點,奴婢無不遵從!
畢竟,将來奴婢還要在貴婦人面前服侍七皇子妃,若是有所差池,奴婢顔面事小,損傷七殿下顔面事大。
”
不動聲色地提醒柳貴妃,眼前這場寵妾滅妻的謠言,還需要她去平息。
若是柳貴妃在這當口除掉她,傳揚出去,便正如袁華舞所說的,反而坐實了宇泓烨寵妾滅妻,否則柳貴妃又何至于去跟一個宮女過不去?
的确,眼下這場寵妾滅妻的是非,還需要袁華舞來演……可是,如果來的貴婦察覺到袁華舞的身份,說不定會引起另一場流言蜚語……不過,而裴府也早已經向皇帝言說,裴元舞病逝,若再反口,那他們先是欺君之罪。
隻要苦主裴府不開口,咬定了是容貌相似,最多傳一陣子流言也就罷了,說不定反而能蓋住“寵妾滅妻”的話題……
柳貴妃在心底權衡着輕重,緩緩開口:“你的妝容沒有問題,是你的模樣很像一個人,讓本宮一時間有些怔住了。
你可知道當年名滿京城的裴府大小姐裴元舞,和你有什麼關系嗎?
”
袁華舞心中一頓,随即斂容道:“奴婢曾經聽過裴大小姐的名字,不過裴大小姐是裴府的千金小姐,其實奴婢卑賤之軀所能比拟的?
何況裴大小姐在三年前已經病逝,又怎麼會和奴婢有關系?
”
很好,還算聰明識趣。
柳貴妃點點頭,這樣看起來,裴元舞想必是和裴府有什麼龃龉。
不過既然她也不承認自己裴元舞的身份,事情會更加順利些。
現在還是先将寵妾滅妻的事情壓下來,日後再慢慢決定如何處置袁華舞吧?
畢竟,小小的侍妾而已,沒有任何身份背景,捏死她還不像捏死一隻螞蟻似的,輕而易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