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中元節,孟璐被家中的下人抱着去看放河燈,一開始還興緻勃勃,後來卻困了,便伏在下人懷中睡着了。
正巧家人中途急着如廁,便暫時将熟睡的他放在外面,就這一下疏忽,便被拍花子的人觑見,将熟睡的孟璐抱走了。
拍花子怕他驚醒,給他用了迷香,等到孟璐醒來,已經在離京城上百裡的馬車裡。
簡陋的馬車之中還有十幾個昏睡的孩子,有男也有女,都是十歲以下的,有穿綢帶玉的,也有穿粗布衣裳的,唯一相同的是,都長得粉妝玉琢,很是可愛。
其中有個九歲的小孩,衣飾是他們之中最為貴重的,性情也很驕橫。
他一醒就大吵大鬧,讓那些人送他回家,說自己是宗室子弟,如果失蹤了,他父親肯定會啟奏皇上,滿天下地找他,說如果這些人不送他回家,就要把他們滿門抄斬。
那些人顯然有些吓到,彼此小聲商量了些什麼,然後有個人進來,把那個孩子抱了出去。
很快,那個宗室子弟驕橫的聲音就噶然而止了。
車裡的小孩都被吓壞了,孟璐也吓得躲在角落,不敢說自己是官員家的孩子。
一路上,先是馬車,然後還坐船,最後來到了淳州這所别院。
同來的孩子一個一個被帶出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孟璐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但是從那些看守他們的人那些聽不懂的話,和奇怪的表情,孟璐就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地方。
而他則因為自幼雙腿有殘疾,賣不出去,被祝奎逼迫着去乞讨。
跟他一起的都是身體有殘疾的小孩,一開始,他還以為那些小孩也是自幼身體有恙,還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誰知後來才知道,這裡面很多孩子原本都是健康的,隻是因為長相不好,又瘦小纖弱,幾次都沒有被人挑中買走,然後就被祝奎硬生生打斷了四肢,或者其他,弄成殘疾的模樣讨路人同情。
的确,路人看到殘疾的小孩子,同情心更盛,的确很容易給他們錢。
但也正因此,讓祝奎看到了賺錢的門路,從來都不給他們治傷,甚至在有人傷勢好起來後再次打折,以博取同情。
而每天乞讨得到的錢都要如數上交,卻隻給很少的食物,後來祝奎還給他們規定了乞讨的數目,如果沒有達到,連那很少的食物也不給他們吃。
就這樣,很多孩子都因饑餓、重傷死去。
死去一波,又來一波,甚至,當祝奎發現這樣乞讨比賣掉更賺錢,就幹脆把原本能夠賣到遠處當奴仆的孩子也留下來,打斷手腳讓他們乞讨。
“喪心病狂!
簡直是喪心病狂!
”宇泓墨聽得怒不可遏,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
他和元歌猜到了祝奎可能是個人販子,也猜到了他大概控制了這些孩童,但是,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喪心病狂,為了錢竟然活生生把這些孩子打成殘疾,還如此的虐待,簡直是禽獸!
那些孩童們聽着孟璐的話,都小聲啜泣起來。
裴元歌忍不住擁緊了兩個孩子,看着那些可憐的乞丐孩童,美眸之中有着水霧彌漫,同樣的心痛、憤怒。
宇澤楷和宇澤隸從來沒想到天底下還有這樣的事情,看着那些形容瘦弱,衣衫褴褛的孩子,咬着下唇,彼此對視一眼,點點頭,手牽着手來到桌案前,小小的手各捧起一盤菜肴,蹬蹬蹬地跑到那些孩子面前,遞給他們,說:“你們都餓了很久了吧?
快吃點東西,不用擔心,我爹和我娘肯定會讓你們吃飽的!
”
之前紫苑已經檢查過,菜肴沒有問題,隻有酒裡摻了迷藥,所以,裴元歌沒有阻止,而是和紫苑寒麟一起,将那些菜肴送到孩子們面前。
那些士兵們也紛紛過來幫忙,甚至有人擔心不夠,轉身去廚房裡找其它的食物。
孩子們不知道多久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了,還有些怯弱害怕,但是在抵擋不住食物的香氣和誘惑,紛紛伸出手,狼吞虎咽地吃着。
裴元歌看得特别難受,咬牙切齒地道:“這個祝奎,和他的同夥都該死!
”
“沒錯!
”宇泓墨也狠狠地道,“不過,按照孟璐的說法,這不是祝奎一個人能夠做到的,恐怕有個龐大的組織,而且遍及全國,隻不過淳州這裡是老巢而已。
這樣的組織,絕不是祝奎一個地頭蛇就能夠做到的,後面肯定有更高層的人物。
”
孟璐正在旁邊吃着糕點,聽到這裡,插話道:“我曾經聽祝奎提到過淳州刺史,說給他分錢。
”
沐騁懷憤憤地道:“怪不得薛存嶺在淳州任刺史九年了,每年花費大筆的銀錢走動,卻不是高升,而是求連任,甚至連回京任京官的機會都放棄了,原來是參與了此事!
”
“還有其他人嗎?
”宇泓墨聞到,淳州既然是老巢,而且那麼多運送孩子的船隻經過,暢通無阻,必有官員庇護,再聯想到昨晚祝奎的走狗說過,他姐姐是淳州刺史的妾室,想當然耳,這位淳州刺史涉案,差不多就是闆上釘釘的事情了。
孟璐搖搖頭,他畢竟年幼,又隻是個小乞兒,能夠知道這些都很不容易了。
宇泓墨點點頭,也沒有在意,本來他就沒指望能通過孟璐得知所有真相,他想要的,是更确實,也更詳實的證據。
這裡既然是這個龐大組織的老巢,就肯定有他想要的東西。
果然,沒多久就有人來報:“回禀王爺,屬下在西側的書房裡找到一間密室,裡面有很多書冊,似乎是一些賬目往來!
”
宇泓墨點點頭,正要前去,裴元歌忽然心中一動,急急地道:“泓墨,還記得之前我說到的那艘海船嗎?
讓人攔住它,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它離港!
我猜到裡面是什麼了,不是布料,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