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顔明月的心事,裴元歌又開始為自己的處境擔憂。
現在她的處境,未必就比顔明月好到哪裡去。
之前負責偵查黑衣人動向的暗哨已經禀告,黑衣人足有數十人衆,武功都極高,顯然已經超出了裴府侍衛所能應付的極限。
而避向山頂的他們,也面對着一個很糾結的問題,如果由裴府護衛保護所有人一道上山,這樣看起來是最安全的,但人多,動靜就大,一旦被黑衣人察覺,到時候隻有力戰而亡這個結局。
相反的,若衆人分散開來,危險性高,但目标小的話,黑衣人也就不容易發現。
而且,沒有裴府護衛在旁,即使被黑衣人發現,她們還可以假冒是白衣庵帶發修行的居士,或許能蒙混過去,逃得一命。
裴元歌本人是贊同分散走的,但裴元華等人則堅持要一道走,舒雪玉也不放心裴元歌,最後隻能一起向山頂逃去。
但是,衆人體力不一,行走速度有快有慢,雖然明月如霜,但幽林内樹影斑駁,明暗不一,很難辨認出路徑。
走着走着,有心急逃生,不等後面人的;有慢慢掉隊的;有不認得路,逐漸走偏的;也有遇到前面探路的黑衣人,護衛上前去調虎離山……
結果,衆人越走越散,到現在,裴元歌也不知何時掉了對,變成了獨自一人。
更糟糕的是,她迷路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隻能憑借着地勢的高低起伏,判斷哪邊是山頂,哪邊是山腳,在斑駁的樹影中,摸索着向山頂的方向走去。
正艱難地走着,心中忽然感到一股危險的氣息,看看四周,悄無聲息地躲在一棵松樹的陰影中,将自己徹底地遮掩起來,屏住呼吸,盡量掩飾行迹。
沒一會兒,一陣輕巧的腳步聲從山腳的方向傳來,朝着山頂而去。
與她們的艱難凝澀不同,這腳步聲十分的輕盈矯健,如履平地,再加上來的方向,毫無疑問,應該是那群死士找上來了。
下示意地感到緊張,裴元歌抑制着緊張的心跳,免得太過異常,被黑衣人察覺。
腳步聲快速地靠近,方向與裴元歌的所在十分相近。
那輕盈的腳步聲,在此刻聽來,似乎是死神的召喚,裴元歌心頭越發緊張,不用刻意的屏住呼吸,這一刻,呼吸和心跳都幾乎停止,暗自祈禱他不要正好經過自己的藏身所在,不要察覺到自己在附近,不然,以她跟黑衣人的強弱對比,必死無疑。
十步,九步,八步……
三步!
裴元歌暗自計算着,以黑衣人的步履,離自己隻有三步之遙,如果他不改變方向的,這就是黑衣人離自己最近的距離,隻要躲過這一刻,後面他就會越走越遠,也許後面還會有其他黑衣人追過來,但至少這一劫,她算是躲過去了!
向前走,不要轉向,千萬不要向右轉!
裴元歌暗自祈禱着,心焦如焚。
似乎是聽到了她的祈禱聲,黑衣人并未停留,徑自朝着山上疾奔而去。
聽着黑衣人的腳步聲慢慢遠離,裴元歌終于放下了心事,纖纖玉手輕拍着急劇起伏的胸口,這才察覺方才那一刻,身上的冷汗幾乎将裡衣濕透。
但無論如何,總算是——這個念頭還未轉完,背後腰部忽然多了一雙手,緊接着一股大力襲來,裴元歌再也站立不穩,一個踉跄,朝着山下的方向跌倒下去。
異變突生,裴元歌下意識地就想驚呼出聲。
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這時候絕對不能發出聲音,不然被黑衣人察覺,那就死定了!
于是咬着唇,死死地克制着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甚至,當衣衫被灌木叢劃破,傷到嬌嫩的肌膚時,她也忍住沒有喊痛;重重地跌倒在粗粝的泥沙上,手掌和膝蓋處都似乎磨破了,鑽心的疼痛從傷處傳來,火燒火燎的疼,渾身的骨頭都像散了架似的。
眼淚無聲地從明眸中湧出,裴元歌咬得紅唇極疼,有溫熱的液體從牙齒處湧出,蜿蜒流落下來。
但自始至終,她沒有喊出一點聲音。
然而,衣衫被灌木鈎挂撕裂的聲音,身體重重跌倒的聲音,還是驚動了敏銳的黑衣人,飛速地朝着裴元歌跌倒的地方趕來。
衣袂拂風的聲音傳來,裴元歌知道這次恐怕沒有幸理,睜着眼睛,努力地看着她之前站着的地方。
那人能夠推到她,想必離她所在的地方很近,而且從推到她後,就一直沒有發出聲音,顯然還站在原地。
會這樣的做的人,不是裴元華,就是裴元容,而以裴元華的狠毒陰險,可能性最大。
既然你要我死,我也要拉你陪葬!
“你是誰?
為什麼推我?
既然你用意如此狠毒,那大家一起死!
”裴元歌大聲的喊道,月光透過互相遮蔽的林葉,破碎地投映在她的身上。
裴元歌伸出手臂,指着自己原先的所在地,道,“那邊還有一個人!
”
話音未落,正前方卻突然傳來一聲女子的驚呼聲“啊——”
衆人都被這聲音吸引,下意識地擡頭去看,連那名趕到半路的黑衣人也不例外。
隻見樹影斑駁的林間,一道女子身影匆匆滑過,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暴露了所在的位置,急忙朝着别的方向離開。
與衆人缁衣佛帽的打扮不同,她穿着的是名貴華麗的絲綢衣裳,金線繡成的牡丹花紋,在經過有月光的地方時,發出熠熠的光輝。
赤金嵌玉石的頭面折射出萬千光華,周身的環佩叮當,随着女子急促的奔跑,發出清脆的響聲,不斷地提示着衆人女子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