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裴元歌這才恍然大悟。
她本來就在奇怪,如果說娘親知道,容色豔麗本身是中毒的症狀,那麼就應該能從容色變化的時間得知中毒的确切時候,進而查到些許端倪。
就像在皇宮裡,她聽到母親說容色豔麗是中毒的症狀,從時間就能推斷出,可能是皇後的補品有問題。
可是,當初娘親和母親居然都沒有察覺到章芸是如何做手腳的,這實在有些奇怪。
現在才明白,原來章芸如此謹慎,從最開始就對她下毒,而每次下的分量都很少,因此症狀也不明顯。
因為是循序漸進的,所以當毒藥累積到一定程度,症狀明顯,被娘親察覺到時,卻已經無從知道,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中毒,也因為無法找出下毒的方法。
果然是天衣無縫的下毒方法!
“雖然你每次下毒的分量都很輕,但日積月累,三年也足夠積累到足量的藥物,緊接着,你就想辦法不動聲色地弄盆灼紅花入府。
那時候元歌已經三歲,常常到處跑着玩,隻要在她玩耍的路上擺盆灼紅花,讓她聞到灼紅花香味就夠了。
明錦雖然醫術高明,又深明藥理,但連她都不知道灼紅花與某種藥物混合後會成為劇毒,隻知道灼紅花無毒,自然就不會在意。
更巧妙的是,藥物與灼紅花混合産生劇毒,不會當場喪命,而是在三天後才會發作。
因此,當明錦察覺到元歌和奶娘的低燒不正常,可能是中毒時,因為當時接觸灼紅花的人很多,卻隻有奶娘和元歌出現症狀,所以明錦也沒有察覺到,那盆鮮豔富麗的紅花,就是毒素的來源;别人自然更不會懷疑,真正給元歌下毒的元兇,原來會是你這個從來都沒有接觸過元歌的章姨娘!
”
舒雪玉說着,緩緩點頭:“章芸,你真的好手段,好心計!
”
聽舒雪玉說完這一切,裴元歌才完全明白當年中毒的真相,不由得悚然而驚。
能夠忍耐三年的時間,一點一滴地在她和奶娘體内積累藥物,然後巧妙地将灼紅花擺在衆人都能接觸到的地方,等待着她不經意的路過……這份耐性,這份缜密,當真令人心驚。
從前的章芸,果然是可怕的對手,難怪娘親和母親聯手,都沒能徹底拆穿她。
幸虧經過十年掌府,志得意滿的章芸,不複從前的缜密和細心,又沒把她裴元歌當回事,以為十三歲的孩子,又是常年掌控在手心的傀儡,根本沒把她放在心上。
卻不知道她已經是死過一次的厲鬼,有着前世的記憶,有着前世在萬府和商場上磨砺出來的見識和機敏,這才會隕落在她的手上。
現在想起來,這場争鬥,她能夠赢,當真有着些許的僥幸。
如果說這些真相是被裴元歌察覺到的,章芸會覺得慌亂,會怨恨,會驚惶,但雖是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裴元歌這丫頭刁鑽奸猾,聰明敏銳都落在眼裡。
但是,眼下,她那般精妙的布局,居然是被舒雪玉揭破,被那個她常常算計而無法翻身的愚鈍夫人揭穿,這讓她無法接受!
怎麼可能是她看穿的?
她怎麼可能看穿?
但驚疑不定,和不甘不忿之中,章芸并沒有失去理智,知道現在最要緊的是不能讓舒雪玉坐實了她的罪名,于是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樣,雙眸含淚,楚楚可憐地道:“夫人,婢妾完全聽不懂您在說什麼!
什麼灼紅花,什麼奶娘?
婢妾從未對四小姐下毒,這……這從何說起啊?
當然,夫人您說的故事很精彩,可是,單憑一個精彩的故事,就咬定了是婢妾下毒,這不是太荒謬了嗎?
即使夫人您說的是真的,明錦姐姐是被人害死,那也未必就是婢妾啊?
府内還有其餘三位姨娘呢!
”
“章芸,我承認你很聰明,很機警,沒有留下絲毫的破綻。
所以,當元歌和奶娘同時中毒時,我和明錦都以為,她們是吃了摻雜毒藥的飲食才會如此,所以無論怎麼查都查不到根源!
”舒雪玉眼眸微眯,“但是,同樣的手段玩一次就夠了,你不該再讓章文苑故技重施。
而且,也許是你十年前謀害明錦,陷害我做得太成功了,所以比你你當年的設計,章文苑就太笃定,也太疏忽了!
”
想起方才舒雪玉就提到章文苑謀害趙婕妤,章芸眉頭緊蹙:“你這話什麼意思?
”
“你很謹慎,用三年的時間一點一滴下毒,所以當元歌和奶娘出現中毒症狀時,我和明錦已經無法斷定,他們是在什麼時候中毒;你把灼紅花擺在裴府的路上,人來人往,誰也不會注意,你做得天衣無縫。
但章文苑不同,她把毒藥給了皇後,而皇後急于讓趙婕妤死,所以下的分量很重,以至于趙婕妤前後容色變化很大,隻要察覺到這是中毒症狀,在從她容色變化的時間追查,很容易就能鎖定皇後的補藥有問題。
至于灼紅花,更是光明正大地擺在了寒露宮的内室,完全不怕被人察覺到。
”
舒雪玉淡淡一笑,“可惜,真不巧,我會恰好在宮中,看到了趙婕妤的容色異常,也看到了那盆灼紅花,從而讓元歌察覺到這是混毒之法!
也許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終究是該你原形畢露!
”
“章姨娘你就不要抵賴了!
”裴元歌突然開口道,“在皇上訊問章禦女,問及毒藥來源時,章禦女已經招供,她是知道你當年曾經用這種毒藥謀害我娘親,陷害母親,這才學你的手段,用同樣的陰謀害死趙婕妤,意圖嫁禍于我!
”
“胡說!
我根本就沒有告訴她!
”惱怒之下,章芸脫口而出,随即察覺到自己的失言,彌補道,“婢妾是說,如果明錦姐姐真是婢妾所謀害,遮掩隐瞞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把這樣的事情告訴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