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紅一綠,一金一銀,一嬌媚一素雅,站在一起,倒像是一對姐妹花。
倒是生了裴元巧的月姨娘還是老老實實地穿着她那身藕荷色的右衽長襖,下着同色羅裙,低眉垂眼。
看到月姨娘的裝扮,裴元華眸光一凝,很快逝去。
看着柳姨娘和肖姨娘這身亮眼的裝扮,舒雪玉有些奇怪,等她們請過安後,淡淡道:“柳姨娘和肖姨娘這身衣飾倒是很惹眼。
”
柳姨娘忙起身道,笑着道:“夫人說笑了,婢妾人才愚笨,再怎麼裝扮也不比夫人的端莊威嚴,雍容大度。
婢妾每次來給夫人請安,看見夫人都覺得心裡一陣舒坦,好似吃了人參果似的。
合計了這麼久,才算想明白,原來是因為夫人裝扮得宜,雍容大度,讓人看了就覺得心裡熨帖。
再一想,婢妾以前那些裝束,隻怕夫人瞧見了就生厭,隻是礙着面子不好說,這才趕緊換了身新的。
自然遠遠不及夫人會裝扮,夫人若得閑,指點指點婢妾,那就是婢妾的造化了!
”
她連說帶笑,連串的話嬌柔動聽,宛如黃鹂鳥般,聲音嬌美,煞是伶俐。
肖姨娘則道:“婢妾可不如柳姨娘這般會說話,倒是這裡做了兩件活計兒,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隻是婢妾的一番心意,還請夫人不要推辭!
”說着,從丫鬟手裡取過兩個荷包,一雙繡鞋,恭恭敬敬地遞了上去。
月姨娘則畏縮在一起,咬着唇,沒有說話。
舒雪玉自然不會佩戴她們做的東西,但也不好推拒,命白霜接了過來,道了勞累。
然後衆人閑話幾句。
裴元容急于回去繡雪獵圖,匆匆告辭。
按照平時的習慣,這會兒三位姨娘也該告辭,然而柳姨娘和肖姨娘對視一眼,一同起身道:“按規矩,婢妾們得在夫人跟前立規矩才是,夫人仁厚,不願婢妾們勞累,但婢妾也不能太無禮,仗着夫人寬厚便肆意妄為,從今日起,婢妾願意誠心伺候夫人,還請夫人準許!
”
舒雪玉本就不喜妾室,看着覺得添堵,何況這柳姨娘和肖姨娘今兒突然反常起來,指不定又有什麼主意,因此推拒道:“我這裡有丫鬟在,哪裡用得到你們?
這些虛禮就不必客套了!
”
柳肖二人則堅持聲稱要立規矩。
三人你來我往間,裴元歌也不插話,隻含笑看着,若說看柳姨娘和肖姨娘突然打扮起來,還不明白,這會兒看她們堅持要立規矩,留在蒹葭院不走,就知道她們打的什麼主意了。
父親最近公務繁忙,昨兒溫府壽宴,他離開後,隻來得及跟她們交代幾句,就又匆匆回到刑部,晚上也沒回府。
不過,這些天來,每日清晨下朝後,父親都會回府,到蒹葭院和她們共用早膳。
兩位姨娘這般裝扮,又這麼殷勤,多半是拜昨日裴元華那幾匹緞子,又起了别樣的心思。
無論前世,還是這輩子,裴元歌還是第一次知道,平日裡槁木死灰般的柳姨娘和肖姨娘,也有這麼伶俐的時候!
倒是這位月姨娘,昨兒也收了裴元華的緞子,今兒卻一切照舊,看起來倒是個老實本分的。
不過也不好說,有其女必有其母,裴元巧是個慣會裝拙的,保不定這位月姨娘也是故意可着那兩位來探風呢!
裴元歌猜想得一點都不錯,柳姨娘和肖姨娘的确起了心思。
從前,裴諸城征戰在外,常年都很難回府,偶爾回來,也是章芸專寵。
章芸就是靠耍手段進了裴府,一步一步爬上來,對于妻妾間的争鬥再娴熟不過。
對于章芸的手段,兩人最為清楚,因此安安分分地呆在院子裡,除了大的節日,幾乎都不露面。
好在裴府一向寬厚,雖然是姨娘,卻也沒有任何苛待的地方,原本以為,她們這輩子就要這樣槁木死灰地過下去。
誰知道,憑空裡冒出一位四小姐,放了夫人,鬥倒了章姨娘,裴府一時變天。
現在,老爺從鎮邊大将轉了京官,雖然公務繁忙,但一個月倒也能有半個多月呆在府裡,章姨娘倒台,換了夫人執掌裴府。
夫人的性子她們也知道,個性直,還有些烈性兒,但若論宅鬥手段,比章芸可就差得遠了,是個極好拿捏收拾的泥菩薩。
再加上昨兒流霞流霜來送緞子時無意中說到的話,就更撩撥到她們心頭了。
“沒想到夫人犯了那麼大錯,才出來就能這樣蒙寵,老爺果然是念舊情的!
”
是啊,夫人害死了明錦夫人,被老爺一怒之下軟禁十年,放出來後還能讓老爺歇在蒹葭院,她們為什麼就不能呢?
她們沒犯任何錯,而且都比夫人年輕漂亮,也不像夫人那樣性子直,總是沖撞老爺,如果連夫人都能從新獲寵,那她們就更沒有道理不能了。
于是,便有了今天蒹葭院這一幕。
就在這時,外面已經傳來丫鬟的通報聲:“夫人,四小姐,老爺回來了!
”話音未落,門簾一掀,身着官服的裴諸城已經進來,看到滿屋子的人,微微一怔,道:“喲,今兒怎麼這麼熱鬧?
”
他這一回來,屋内的人全部都站起身來行禮,裴元歌笑道:“柳姨娘和肖姨娘說,不能因為母親太寬厚而過分,所以堅持要來立規矩。
正說着呢,父親就回來了。
”
“立規矩?
”裴諸城在刑部已經頭大如鬥,回家後自然而然地放松了,倒沒多想,點點頭,随口道,“難得她們懂事知理,那就立吧!
今兒朝堂上又是一通鬧,弄得我筋疲力盡,我進去換衣裳,讓人傳早膳吧!
”說着,到内間去換家居服,再轉出來時,果然早膳已經擺好,和舒雪玉,以及裴元歌、裴元華、裴元巧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