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泓墨眼神微凝:“你是孤兒?
”
“嗯。
”顔昭白點點頭,“我原本是個小乞丐,四處流浪,十五年前的冬天,我差點凍死在路邊,幸好明月的馬車經過。
她看到路邊快要昏迷的我,命人将我救上馬車,随後,顔府收留了我。
父親見我在經商還算有些天分,便用心的調教我,後來正式收養了我,我就成了顔昭白了。
”
宇泓墨沉思着道:“這麼說,你原來并不是惠州人士?
”
“乞丐本就是四處流浪的,哪有有什麼籍貫?
”顔昭白無所謂地道,“如果說我最早的記憶的話,隻記得是個很大很繁華的城,我當時和很多乞丐都住在一座破廟裡,隐約記得破廟旁邊有個很高的石像,下面是盤龍柱,可是頂端卻不是常見的龍頭獸頭什麼的,而是個穿着戎裝的人像。
因為這石像曾經倒塌過,我抓着那個人像玩了很久,所以還有點印象。
”
下面是盤龍柱,上面是人像?
這樣的雕刻應該不多才對……
宇泓墨思索着京城荒僻之地或者郊野的破廟,忽然道:“難道是武卓将軍廟?
這座廟原本是為了悼念太祖時的武卓将軍而建造的,當時奸佞掌權,武卓将軍剛正不阿,為了維護正統,一頭撞死在了金銮殿,臨終前,他說就算要死,也要看着奸佞伏法。
後來有皇帝追封他,按照他生前的遺願,将他的小小石像刻在了盤龍柱的最上面,遙望皇宮的方面。
不過後來武卓将軍的後人得罪了甯王,甯王命人污蔑武卓将軍,還将他的塑像從廟裡扔了出來,不得享受香火,又将廟毀了,所以漸漸落敗。
”
除了這座廟外,宇泓墨再沒有聽說别的寺廟有這樣的石柱。
“或許吧?
你這麼一說,我倒也想起來了,好像當時一起住的乞丐裡,的确有人說過,這座廟是為了紀念一個武将。
不過,我當時年紀太小,實在記不清楚了。
”顔昭白倒對自己的身世并不感興趣。
宇泓墨思索着,又問道:“那你為什麼會離開京城,你還記得嗎?
”
“我記不太清楚了,好像……我原本是被一個乞丐收養的,好像是别的乞丐們和那座破廟裡的乞丐們打架,好像很多人受傷,然後我們很多乞丐就被逼着一起離開了京城。
不過我當時年紀小,或許别人嫌我礙事,走不快,拖後腿,就趁着晚上睡覺時,把我丢到了一邊。
我醒了以後,就隻剩我一個人了……”說着,顔昭白的眼睫毛微微顫抖,“我不認得路,什麼都不知道,隻能胡亂走,到處流浪,也不知道自己都到過什麼地方,直到遇到了明月,然後進了顔府,就一直到現在了。
”
他的聲音很淡然,似乎對年幼時的回憶已經全然不在意了。
正如顔昭白所說的,他當時年紀小,很多細節都記不清楚了。
但是,如果宇泓墨猜測得沒錯,顔昭白最早落腳的地方是京城的武卓将軍廟的話,那似乎也能夠說得通了。
當初奶娘抱宇泓烨離宮,為了不讓他的身份被人發現,所以将他身上的皇室标記全部拿走了,這樣的話,但從外表看,宇泓烨就跟平常被遺棄的嬰兒沒什麼區别。
如果說在動亂裡,被乞丐撿到收養的話,也不是不可能。
因為撿到他的是乞丐,不認得字,所以就算後來父皇大肆張榜,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何況,甯王叛亂時,因為大臣們不肯附從,甯王曾經大開殺戒,當時成為孤兒的嬰兒也不少,就算張榜的内容傳到那些乞丐的耳中,他們也未必能夠想到,他們撿到的嬰兒會是七殿下。
但如果說顔昭白是七殿下的話,為什麼宇泓烨身上也會有胎記?
又為什麼會有奶娘的玉佩?
宇泓墨越想越覺得混亂。
眼見顔昭白并無隐瞞,而正如他所說的,他當時年紀太小,記不得細節,再追問隻怕也問不出結果來。
倒是可以去查查,十多年前,京城武卓将軍廟那裡是不是有乞丐聚居過,而後來是不是又曾經發生過大規模的乞丐争鬥事端,先确定顔昭白原本是不是真的在京城落足再說。
“我會試着幫你查一查,如果能找到你原來的父母,認祖歸宗,或許橫亘在你和顔明月之間的障礙就不存在了。
”末了,為了不讓顔昭白懷疑他詢問這些的居心,宇泓墨又道。
顔昭白果然隻當宇泓墨是想要幫他,神情微微一亮,随即又漸漸地黯淡下去。
許久,他才搖了搖頭,道:“不必了,就算找到了,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我……曾經在父親跟前發過毒誓,這一生……對明月,不能有任何超出兄妹界限的舉動,否則的話……”他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有些掩飾地勉強一笑,“何況,明月隻是把我當哥哥……我現在不再奢望其他,我隻希望,明月能夠活着,能夠讓我看到她,這就足夠了。
”
宇泓墨微微一震,眸光閃爍了好幾遍,心中又有些猶豫不決。
“也許事情會好轉的,至少那張海上方,如今你又多找到了一味藥材,不是嗎?
”許久,宇泓墨才輕聲道,聲音有些複雜。
顔昭白勉強彎了彎唇角:“或許吧。
”
就在這時,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顔昭白的心猛地揪起。
他這個廂房不會有人過來,這時候的腳步,必定是前來告訴他明月情況的。
到底會怎麼樣?
明月到底是生,還是……死?
“九殿下,顔公子,皇子妃讓奴婢來禀告一聲,顔小姐的情況已經暫時穩住了,雖然現在還沒有清醒,不過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了。
”
顔昭白大喜,猛地站起身來。
短短的一瞬間,他的心便經曆了從深淵到雲霄,再猛地落回原地的過程,以至于邁步想要去探視明月時,竟然會覺得虛脫無力,腳底一軟,差點跌倒在地。
定了定神,顔昭白恢複了些許力氣,終于朝着明月休息的廂房狂奔而去。
看着一向鎮靜冷漠的顔昭白這般失态,宇泓墨眼眸中神色變幻不定,好一會兒才跟了上去。
天色已經不早,顔明月又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裴元歌便和宇泓墨準備回宮。
出宮遊玩是一回事,但如果徹夜不歸,那追究的人必然會多,這樣一來,說不定就将顔昭白和顔明月暴露出去,對他們并沒有好處。
所以,雖然擔心明月的情況,裴元歌卻還是離開了白衣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