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越來越高,越來越尖銳,若非兩人現在所在的位置比較偏僻,隻怕早就引來了衆人矚目。
看着她笃定無比的神态,裴元歌更覺得好笑。
在她看來,入宮成為貴人,根本就不是一件值得羨慕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是種悲哀。
前世她雖然主動為萬關曉納妾,收通房,但他沒多一個女人,她就多一份心痛。
即使明知道那些人的身份微不足道,不可能威脅到她這個正室,而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但天底下,又有哪個女人願意和别人共同分享丈夫?
萬關曉才幾個通房妾室,她已經覺得痛苦,何況是入宮去做皇帝的妾?
後宮佳麗三千,好好的女子入了宮,有可能一生一世都見不到皇帝的面,就這樣虛擲一生。
而即便是承寵的,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得寵又能有幾十?
拼卻一生,賭上所有身家,勾心鬥角一輩子,最後隻換來這樣的結果,這很值得羨慕嗎?
這根本就是悲哀!
不過,看裴元華現在雙目赤紅,神色猙獰的模樣,恐怕跟她說也沒有用。
她的心裡恐怕滿滿的都是入宮成為貴人,為妃,貴妃,甚至皇後,母儀天下的權勢河風光,即使裴元歌跟她說了這些,她大概也會覺得裴元歌是在故意欺騙她,糊弄她吧?
道不同,難以為謀。
裴元歌搖搖頭,不想再跟這個自以為是,而又不講理裴元華解釋些什麼,淡淡道:“你太高看你自己,也太低看我了!
我從來都不嫉妒你,也沒有必要嫉妒,更加不在乎你是否能入宮。
什麼京城第一才女,宮裡的貴人……那些東西,在我看來,輕如鴻毛。
”
現在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報仇!
裴元容,以及萬關曉。
也許,還要再加上一個裴元華。
其實,裴元華落選的原因,她也猜度過。
隐約覺得,裴元華的落選很可能跟裴府壽宴的鬥畫有關,倒不是說裴元華輸給了她,所以待選被刷,而是她時候說的那句話,試圖将她樹掉鬥畫的劣勢,扭轉成為關愛妹妹,故意讓賽的優勢。
宮廷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比起大宅院更是變本加厲,能在那裡生存的女人,恐怕個個都是人精。
雖然當時在場衆人被裴元華所欺,但宇绾煙恐怕卻是看出了破綻,感覺到裴元華的心機深沉,進而告訴宮裡的貴人,刷掉了她。
無論皇後,柳貴妃還是其他得寵的嫔妃,沒有人會想看到待選中跳出來一個能夠威脅到她們的程咬金。
她們需要的,是美麗、多才多藝能夠吸引皇帝,為他們固寵的棋子,而不是一個美貌多才卻又心機深沉,手段高明的對手。
尤其,裴元華是父親的女兒,而父親是朝廷的二品大員,以前是鎮邊大将,交遊廣闊,雖然她是庶女,但是是裴府唯一進宮的女兒,皇後她們難免會憂慮,怕父親全力支持裴元華,那就更加難以應付。
其實,裴元華當時那句話,不能說不高明,但是,聰明用錯了地方。
這種聰明,她應該用在隻有男人在的地方,以表現她的寬容,大度,善良;而不是在女人面前展露她的心機,謀算和城府。
真正的完美女子,并非随時随地,無時無刻不保持着完美,而是要學會,在适當的時候裝傻充愣,尤其是在女子面前。
說到底,是裴元華不懂得揣摩上位者的心思,以至于弄巧成拙。
不過,以她的自負自傲和自以為是,絕對想不到這點,也不會認為自己有錯,所以,她隻能把錯誤歸咎在裴元歌身上。
裴元歌前世在江南經營商号,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不乏這種自認為完美,一切都是别人錯的人,這種人永遠不會懂得反應,隻會一廂情願地認為,都是别人帶累了她。
知道跟她争執也沒有用,裴元歌轉身就要離開。
然後,還沒走兩步,手腕就被人緊緊握住,猛地拉了回來。
裴元歌下意識地轉過身,正好對上裴元華憤怒得似乎有火焰在燃燒的眼睛:“裴元歌,不要以為,攪黃了我入宮的事情,你就赢了。
我這個人素來有仇報仇,絕不會放過得罪我的人。
入宮做貴人,是我這一生的夢想,你毀了我的夢想,該死,所以我絕對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就算你是嫡女,我是庶女,但是,我一樣能讓你凄慘落魄,咱們走着瞧!
”
說着,手一甩,将裴元歌甩得倒退了幾步。
任裴元歌脾氣再好,不依不饒地被她針對了半天,也惱火了,冷笑着挑眉,黑眸幽幽生輝:“好,那我們就看看,最後到底是誰凄慘落魄!
裴元華,你敢嗎?
”
這個賤人,太嚣張了!
裴元華怒氣更盛:“好,我拭目以待。
”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月亮門外走過兩位尼姑,見有人經過,裴元華立刻換了一副嘴臉,猙獰威吓的神色,順便變為溫婉柔轉,輕聲細語地道:“既然四妹妹喜歡此處風光,那姐姐就不再打擾,你先逛着,我去尋二妹妹和三妹妹她們,免得鬧出事端來。
”說着,溫柔地笑着點頭,替裴元歌整了整衣衫,這才離去。
望着她離開的背影,裴元歌的臉上,也浮現起淡淡的笑意。
原本隻是想用“待選落選”這四個字,來試探試探口風,如果裴元華真的把待選落選的事情怪罪在她的頭上,聽她一再提起,神色應該會有變化。
沒想到,效果比預想中的更加強烈,居然能夠将裴元華寬厚大方溫婉賢良的美人皮給撕開,露出下面自以為是而又蠻不講理的真容,倒是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