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華領命離去,才剛走到門口,卻又被裴諸城叫住。
“華兒,你四妹妹雖然在姐妹中年紀最小,但行事卻穩重有度,你不妨多向她學學,姐妹多親近親近,也是好事。
”
裴元華神色從容,福身道:“是,女兒謹記父親的教誨。
”
出了書房,慢慢走在草木蔥茏的庭院中,五月份的大夏王朝,天氣已經漸漸熱了起來,綠華蔓長,蒼翠凝碧,放眼望去,一片深深淺淺的綠,夾雜着各色花朵,繁花如錦。
裴元華慢慢地擡起頭,仰望着湛藍湛藍的蒼穹,朵朵白雲漂浮在其中,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大地蒼生。
裴元華微微地松了口氣,随即眼眸又微微地眯起,眸光閃爍。
這次她實在太過魯莽沖動,以至于惹出這樣大的亂子,鬧得幾乎不可收拾。
她可以肯定,繡圖是葉問卿要送給九殿下的,這件事裴元歌想必早就知道,卻故意不做聲,看着她跳入陷阱,不但被葉問卿暴打一頓,還在父親跟前露了端倪,差點前功盡棄。
好在,現在總算把這關過去了!
父親肯開導她,她又自罰禁足,抄寫女戒,繡圖這件事總算是揭了過去。
隻是,從今往後,她在父親心目中不會再是從前完美無瑕的驕傲,她雖然認了錯,父親也原宥了她,但這究竟是一根刺,以後但凡遇到應景的事情,這根刺都會提醒父親,她這個女兒曾經多麼荒唐糊塗。
但是,總比父親對她徹底失望,不再理會來得好。
這根刺拔不掉,隻能任它留在父親心中,靠她日後的表現,和時光的流逝将刺慢慢軟化,直至消失。
那需要很長的時間,而在這段時間内,她最好不要有任何異動。
這次父親之所以能夠這樣簡單地原諒她,是因為她從前的美好形象還留在父親心中,父親認為她隻是一時的行差踏錯,糾正過來也就是了。
但如果再有第二次,被父親抓到把柄,就沒有這麼容易過關了。
甚至,父親可能會看破她的本性,對她徹底失望,再也不理會她這個女兒,到時候,就是她的地獄!
從慶福寺祈福歸來後,她實在是昏了頭了。
前十六年,她過得實在太順遂了,父母贊賞,下人稱頌,同齡人羨慕嫉妒,人人都說她才華橫溢,冰雪聰明,是京城第一才女,她也被這些東西迷花了眼,真的以為自己無所不能。
再加上這次祈福歸來,父親降職,章芸被貶,待選落選,種種事端夾雜在一起,重重的打擊,讓她失卻了往日的冷靜和睿智,從前的無往不利,所向披靡,又讓她小看了裴元歌,先是流霜被趕,斷了左右臂膀,這次更是陰溝裡翻船,鬧出了天大的笑話,連在父親那裡也接連折損顔面,甚至幾乎失寵。
所幸,父親的那卷蠶絲,那籃果子,如同一盤冷水,将她徹底澆醒,完全的冷靜下來。
這些時日,她絕對是被油脂糊了心,居然跟裴元歌撕破臉,鬥得你死我活,實在太不明智了。
裴元歌是明錦的女兒,是父親跟前最得意的人,也是個聰明伶俐,慧黠機敏的人,這樣的人,怎麼能夠得罪?
又怎麼能夠當面撕破臉呢?
如果沒有白衣庵的沖突,許多事情都未必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其實,她之前跟裴元歌說的一句話,是對的。
她們之間,并沒有不可調和的矛盾沖突,甚至是能夠互助互幫的。
她裴元華所要的,是站在女子權利的巅峰,成為天底下最尊榮的女人,讓所有人都跪在她的腳下!
而裴元歌,就算鬥畫赢了她又如何?
就算比她更得父親的心又如何?
她們走的路,根本就不一樣,裴元歌隻是一個俗女,嫁人生子,這是她一生的軌迹,除了姐妹的血緣相系外,她們以後的道路不會有任何交集。
她真是傻了,跟這樣一個完全和她前程無關的人鬥得你死我活。
甚至,及時裴元歌真的給五殿下作側妃,那也是她的機遇,有了姐妹這層血緣,她才有機會真地踏入皇室的圈子,離她的目标更近三分。
其實,她們不應該争鬥,她們應該聯起手來,共同努力才是。
裴元歌與幾位殿下相熟,那本該是她的機遇,應該讓裴元歌為她制造機會,親近極為殿下才對;而裴元歌的聰明才智,應該要為她所用,助她步步高升,而不是彼此鬥得你死我活,最後兩敗俱傷。
畢竟,如果她能夠成為貴人,對裴府也是一件好事,裴元歌的身價也能跟着水漲船高,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
是的,這才是她應該對待裴元歌的态度。
裴元華慢慢地閉上眼睛,渾身都沐浴在明亮而微熱的陽光下,剛從慶福寺回來時,她還能夠清楚地看到這些,結果後面卻被一時的得失蒙蔽,徹底走上了岔路,以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
還好,她醒悟得及時,雖然說現在跟裴元歌關系很僵,但并非沒有彌補的餘地,因為裴元歌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怎樣對彼此都有利。
當初的章芸,也曾經被裴元歌算計,讓父親起了疑心,跟她現在的情況相似。
如果她還執迷不悟,那麼,章芸的下場就是她的前車之鑒。
幸運的是,她比章芸聰明,也比章芸冷靜,她能夠急流勇退,及時抽身,所以絕對不會落到章芸那樣的下場!
這次,她需要些時日好好冷靜冷靜,清醒清醒,認真地思索,看清楚如今的形勢,想好今後的路該怎麼走,不要再犯從前的錯誤。
等她這次禁足出來,她會再度成為從前光華耀眼,譽滿京城的裴元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