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柳貴妃,今晚幾乎沒有說話,但每一句話都是在恰當的時機說出。
裴元歌有種預感,柳貴妃之所以如此,不是本性,也不是單純的為了跟皇後争鬥,她這樣做,是因為她看破了皇帝的心思,順着皇帝的心思而行事的。
在這場事端中,皇上從頭到尾都表現得十分公正,完全是順着顯示的證據而行事的,沒有露出絲毫的偏頗,更加沒有半點針對皇後和葉氏的趨向,但是柳貴妃卻能夠把握到皇上的心思,順勢而為,真的很不簡單!
尤其是最後擠兌太後的話,更是說得恰到好處,别說太後原本就沒有包庇皇後的心思,就算有,被她這樣的話一擠兌,礙于前言,隻怕也難以出口!
而且,以柳貴妃的身份,說這句話當真再恰當不過,縱觀全場,也隻有她才能這樣說話。
而這樣的一句話,在皇帝心中,想必已經為柳貴妃記了一功。
舒雪玉絲毫也沒想到這件事到最後居然會變成廢後這樣震動朝野的結果,短暫的震驚之後,她卻反而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之前,當着衆人的面,九殿下稱裴元歌為裴四小姐,中規中矩,無話可說。
但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在此之外,寒露宮門口,對着她,九殿下卻是直呼元歌的名字,說的是元歌……
雖然皇帝當場說要廢後,但廢後的旨意要真正頒布,還需要禮部的安排。
提前接到消息的葉氏竭力拖延禮部的動作,同時葉國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幾次入宮,痛哭流涕地懇求太後,希望太後能夠扭轉乾坤,阻止廢後之事,但卻都被太後冷冷地頂了回來。
“這事哀家也無能為力,誰叫皇後非要把事情鬧得那麼大,衆多妃嫔在場,她又提前把話說得那麼絕,要哀家怎麼替她說話?
”太後眸色銳利,神情惱怒,冷哼道,“哀家還想要問問你們,皇後做出這樣的事情,你們就一點都不知道?
怎麼不提前攔着?
現在出了事端就想起來哀家了?
當時皇後把謀害趙婕妤的罪責推到哀家身上時,誰理會過哀家的死活?
”
“太後娘娘,那都是誤會!
”世子夫人輩分小,不敢插話,國公夫人仗着是太後的嫂子,陪着笑臉解釋道。
“誤會?
那你們告訴哀家,玉清是怎麼回事?
那可是你們送到哀家身邊的,指天賭咒說可信可靠,結果呢?
幾乎将哀家推入深淵!
若不是元歌機警,這會兒要進冷宮的,就不是皇後,而是哀家!
”太後憤憤地道,想到自己為葉氏的繁榮昌盛苦心籌謀,操碎了心,卻被葉氏出賣,幾乎萬劫不複,就覺得心窩子又是一陣一陣抽緊地疼,喉間一片甜腥,似乎又有吐血之兆。
“這……”葉國公夫人無言以對。
見她這幅模樣,太後冷笑着,道:“這場事端都是皇後自作孽,哀家也沒法子!
張嬷嬷,送國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出去。
還有,哀家心口疼,去叫路太醫過來,這些天哀家要好好養身,不見外客!
”說着,就揮手命張嬷嬷将人送出去。
裴元歌替她揉着心口,軟糯地道:“太後娘娘消消氣,要保重身體才是!
”
“還好有你這個丫頭在哀家身邊!
”太後覺得這話頗為熨帖,欣慰地道,從前對裴元歌的好,不過是看她容貌與那個女人相似,将來或許有用,再者裴元歌又是個聰明美貌的女子,顧大局,知進退,又得皇帝青眼,用來拉攏皇帝,鞏固葉氏再穩當不過。
但經過趙婕妤遇害一事,在最危急的關頭,裴元歌卻能夠翻手雲雨,瞬間扭轉不利的局面,這倒真讓太後生出了倚為臂膀的心思。
玉清僞證,皇後陷害,家族背叛……
所有的事情加起來,讓太後有了空前的危機感,對任何人都充滿了不信任。
裴元歌便抓住了太後心靈正空虛脆弱的時候,陪在她身邊,以得到她更進一步的信任。
“太後娘娘,有句話,小女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裴元歌猶疑着道,見太後點頭,才繼續說,“雖然說皇後是咎由自取,可是,她畢竟是您的親侄女,有這份血緣關系,對您和皇後都多加敬畏。
如今皇後被廢,對太後您來說,終究是失了助力。
唉,也許小女當日不該把事情說出來,也不會……”
說着,十分懊悔的模樣。
聽到這話語裡的意思,盡是為她和葉氏着想,太後并不以為杵,反而覺得裴元歌極為貼心,拍了拍她的手,也流露出幾分真意,道:“話雖如此,可當時的情形你也瞧見了,皇後分明是要置哀家和你于死地,若不是你機靈,結果堪輿。
再說,你當時還未哀家和她着想,想要替她遮掩,若不是她咄咄逼人,你也不會說出來。
算了,不想這些了,如今,隻看皇上要如何處置這件事。
”
就這樣,裴元歌一招欲擒故縱,徹底地洗脫了算計皇後的嫌疑。
雖然說葉氏也極力奔走,想要挽回廢後的敗局,但這件事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被揭發,皇後的言行衆妃嫔都瞧見了,皇帝又提了死囚試藥,服用皇後送來的補藥,與灼紅花的香味混合,三日後死囚暴斃,死狀與趙婕妤一模一樣,可謂鐵證如山,難以遮掩,更難駁斥。
因此,關于趙婕妤遇害一事的正式聖旨,很快就頒布下來。
謀害趙婕妤及龍裔,證據确鑿,皇後葉玉臻被廢,打入冷宮。
禦女章文苑為皇後出謀劃策,又提供毒藥,也參與此事,被處以腰斬之刑;毒藥是章家所搜羅的,這也很快被查證出來,雖未滅族,卻被抄家,章顯夫婦為虎作伥,搜羅毒藥,被判斬立決,其餘衆人雖不知情,但也被連坐,全部流放三千裡為奴,無一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