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有人高聲道:“想讓我們評理,你得說說是怎麼回事啊?
”
衆人轟然應道:“是啊!
是啊!
怎麼回事?
”
“怎麼回事?
不就那麼回事嗎?
我跟溫兄言談投契,說到女兒之事,我就一個嫡子,想要求娶一位好人家的嫡女,正好他說起有名嫡女。
我不過是跟溫兄談得投契,這才起了結親的念頭,想着我從四品的參政,他正五品的翰林院學士,也算匹配,我哪知道竟是溫閣老的府邸?
”李樹傑醉醺醺地道,“可是,就算是當朝閣老,也該講道理吧?
我跟溫兄說好的親事,溫兄把溫府的玉佩給了我,還有他女兒的庚帖,這就不是戲言了吧?
我想着,既然已經結了親事,就上門拜訪去。
結果呢?
”
黃衣男子嘶吼着道:“結果,他們居然把我攆了出來,你們說有這樣的道理嗎?
”
“欺人太甚啊!
就算是當朝閣老,也不能這麼欺負人啊!
好歹李大人還是朝廷官員呢,門楣也沒辱沒溫府啊,怎麼就能這麼欺負人呢?
”有人義憤激昂的舉拳道,“這還沒做首輔呢,就這樣霸道,不講信用了,這要做了首輔,是不是連皇家都不放在眼裡了?
”
“可不是嗎?
太欺負人了!
”
“溫閣老不是說為人耿介清明嗎?
怎麼能這樣做事呢?
太不妥當了!
”
“是啊是啊,再怎麼說,也是給了信物和庚帖的,這婚事就算結下了,怎麼能出爾反爾呢?
怪不得溫府始終沒出面,果然是想賴掉這樁婚事啊!
”
“還是閣老呢,連我們這些鬥升小民都不如!
”
在李樹傑和開頭那人的引導下,加上人群中一些響亮的義憤填膺的聲讨,衆人議論紛紛,都在指責溫閣老和溫府的不是,覺得溫閣老這樣做太不厚道,實在沒有當朝閣老的氣度。
“咱們京城那可是講理講德的地方,就算是當朝閣老也不會毀掉應下的親事啊!
”忽然有人跳了出來,站到桌子上,慷慨激昂地道,“李大人你别擔心,我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我陪你去溫府,把這件事問個清楚,天子腳下,我就不信有人敢這樣明目張膽的悔婚?
弟兄們,咱們都去,給李大人壯壯膽!
”
“我去!
”
“我也去!
”
“算上我!
”
被他這一鼓動,頓時有人應聲。
剛開始還隻是四周零零落落的人,慢慢的,酒酣耳熱後,人的理智和冷靜也就跟着慢慢消退,應聲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眼看着就要到科舉之期了,京城舉人學子本就多,這時候也跟着自诩仁義道德地站了出來,喊着“人無信不立”,也跟着站了出來。
“李大人别怕,咱們大家夥跟着你去溫府,讨個公道!
”
看着眼前一張張激昂的臉,李樹傑的眼角慢慢濕潤了,忽然将手中的酒碗再往地上一摔,吼道:“多謝各位給我李樹傑主持公道。
好!
去就去!
士可殺不可辱,我李樹傑這次就算豁出命去,也要讨個公道回來!
”
于是,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就來到了溫府。
這群人一路走來,早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一打聽是為了京城最近傳得沸沸揚揚的溫府婚事來讨公道的,有好熱鬧的,也有真覺得氣憤的,還有唯恐天下不亂的,也都跟了過來,等到溫府的時候,已經聚集了數百的人,将溫府前面的道路堵得水洩不通,隻吆喝着讓溫閣老出來,好好解釋這件事。
正值休沐之日,聽到通報,溫閣老帶着溫睦斂出來。
朱漆大門一開啟,溫璟閣便看到一片黑壓壓的人頭,個個面容激憤,當頭正是那個身份可疑的李樹傑,心中惱怒。
一雙眼眸雖然老濁,卻是精光如電,慢慢地環視衆人,長期居于高位的威勢,慢慢鎮壓住了群情激奮,周圍漸漸安靜下來。
溫璟閣這才冷哼一聲,問道:“你們圍在我溫府周圍,究竟是何目的?
想造反嗎?
”
聽到“造反”兩個字,許多人頓時瑟縮了下。
但很快的,就有人吆喝道:“你不要想給我們亂按罪名,以掩飾你的心虛。
我們都是陪李大人前來商議婚事的。
明明都雙方父親定下的婚事,也給了信物和庚帖,你們溫府卻不承認婚事,意圖賴婚,不過就是看李大人隻是從四品官員!
這樣不信不義,攀高踩低的行徑,就算你是當朝閣老,也讓人鄙夷!
”
“人無信不立,溫閣老,你也是讀書人出身,難道不知道信字的重要嗎?
”前面一個讀書人義憤填膺地道,“别說李大人門第身份,與溫大人相當,就算是個白丁,既然已經許下婚事,就該應承。
身為閣老,位居高位,更該做我等的表率,怎麼能夠失信于人呢?
小生一向敬仰溫閣老,還請溫閣老三思而後行!
”
說着,深深一揖到底。
溫璟閣知道,這群人中,有鼓噪生事的,但更多的,是不明真相被煽動的人。
本來以為,幕後之人也就造造風聲,掀起輿論,沒想到他還嫌不夠,居然鼓動衆人,圍住了溫府,這樣聲勢浩大的事情,明日早朝絕對被禦史一本奏到皇上跟前,果然是要讓他聲名掃地啊!
李樹傑當頭,赤紅着眼睛,指着溫璟閣身後的溫睦斂,厲聲道:“溫兄,你說句話,咱們是不是因為投契,所以接下了兒女親家?
你還留了玉佩和庚帖為證,那為何我屢次上門提親,你卻都避而不見,還讓下人把我轟出來?
”說着,從袖中取出玉佩和庚帖,出示在衆人面前。
溫睦斂畏畏縮縮地躲在溫璟閣身後,神态驚慌。
看他這模樣,衆人就知道李樹傑所言不虛,更加激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