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諸城猜測裴元歌和裴元舞在宮中的日子不會太輕松,因此便先讓兩人回院子梳洗,歇息,等到晚間再好好相聚。
裴元歌帶着紫苑楚葵回到靜姝齋,木樨青黛和其他人早擁簇了上來,又是哭又是笑。
别後重聚,自然有一番噓寒問暖,各種詢問,叽叽喳喳地說個不停,紫苑和楚葵被問得滿頭大汗,尤其是楚葵,本就不善言辭,又被這麼多人追問,一時間頭大如鬥,隻想抱頭大哭。
看着這些熟悉的面容,聽着熟悉的聲音,裴元歌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終于又回到了!
在皇宮裡,她毫無根基,處處都要防範,平日裡一言一行都要再三謹慎,畢竟周圍到處都是眼睛,都是耳朵,稍不小心就可能萬劫不複。
也隻有偶爾跟宇泓墨商議時,還能覺得輕松些,其他時候神經都是緊急繃着,就連睡覺的時候都格外謹慎,生怕睡夢中說出不該說的話,被人聽了去。
而在裴府就不同,雖然也會又不懷好意的人,但是,有父親,有母親,還有靜姝齋這群丫鬟……
真好!
卸去了心頭的戒備,褪下了滿身的謹慎,沐浴梳洗過後,熱水洗掉了周身的疲憊塵埃,又安安穩穩地睡了一覺,下午醒來時,裴元歌隻覺得前所未有的輕松适意。
房間中有木樨和青黛折來插在美人抱肩白瓷瓶中的蓮花,散發着淡淡的清香,将整個房間的空氣都熏染得水潤輕柔。
因為裴元歌不喜歡熏香的味道,因此靜姝齋内從來沒有熏香,都是時新花卉,或者瓜果茶香。
裴元歌推開窗戶,清風從外湧入,吹得床帏飄搖顫動,隻覺得連空氣都是輕松的。
在這瞬間,她忽然想起宇泓墨,想起那晚他高燒昏迷,卻不留在皇宮,而是莫名堅持着闖入她的閨房,然後昏倒。
也許他那時的心情,跟她現在是一樣的吧?
她不過才在宮裡呆了半月有餘,已經覺得如此疲憊,而他卻是從小就生長在那裡,所承受的壓力和沉重不知道要比她多多少……
想到宇泓墨,心頭忽然有個模模糊糊的念頭閃過。
裴元歌微微一怔,凝神細思,越想越覺得可能性大。
父親這次裝病把她帶出宮,不會是宇泓墨那個家夥撺掇的吧?
畢竟,以父親的性格,很難會想到這種手段,倒是很想宇泓墨那種無賴會做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裝病必須要有宮裡的太醫配合,不然隻要太醫診斷說父親無恙,那就是實打實的欺君之罪!
而父親也說了,他在宮中毫無人脈,所以得不到她的消息,又怎麼可能輕易收買通周太醫為他遮掩?
隻有在宮中有一定權勢的人,才有可能做到這種事情!
裴元歌越想越覺得肯定,心頭頓時來氣,這個宇泓墨,居然讓父親玩弄這種手段,也不想想這可是欺君的罪名,這虧的是皇上沒有追究,若是追究起來,要懲治父親怎麼辦?
真是太胡來了!
如果真的是她猜測的這般,真是他撺掇父親這樣做的話……她就咬死他!
春陽宮中,剛接到手下傳來的周太醫消息的宇泓墨,忽然莫名覺得脊背一陣發冷,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
“奇怪,六月底正是暑天,我怎麼會打寒顫?
”宇泓墨喃喃地道。
而當他打開紙條,看到皇帝吩咐的話語後,宇泓墨頓時有些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正如他所料,父皇果然沒有拆穿,但是居然用這種手段折騰裴尚書?
推拿也就算了,苦藥……宇泓墨又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連着喝苦藥二十天,真是太殘忍,太恐怖了!
”
還好不是他喝,萬幸萬幸!
裴元歌正站在窗戶口吹風,木樨和青黛掀簾進來。
紫苑和楚葵陪着裴元歌在皇宮帶着,心思緊繃,緊張疲憊之處不下于裴元歌,因此裴元歌命她們去歇息着,不必來伺候。
見裴元歌一覺醒來,面頰紅色,眼眸悠然,氣色神情都比之前好得多,兩人相視而笑,考上前來,向裴元歌禀告這段時間府内的動靜:“小姐,前段時間章姨娘又被老爺狠狠地斥責了一頓,您不在府内,不知道前段時間章姨娘鬧騰得有多厲害!
”
章芸?
裴元歌蹙眉:“她鬧騰什麼?
又為什麼被父親斥責?
”
從上次真假裴元歌的事情,章芸被父親禁足後,倒是很安分,絲毫也沒有生事,難道是想趁着她不在府内的時候,先解除禁足,讨得父親憐惜嗎?
這樣就算她再次歸來,無緣無故的,也不好強要父親繼續禁足?
“好像是因為萬公子!
”青黛伶牙俐齒地道,“奴婢都不明白,明明老爺越來越器重萬公子,對他的好感顯而易見,怎麼章姨娘卻這樣發昏,偏往這風口上撞呢?
”
萬關曉的卑劣行徑,裴元歌隻對紫苑說過,木樨等人都不知道,因此對他并無惡感。
因為萬關曉?
裴元歌隐約猜想到了什麼,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而接下來青黛木樨的講述,也證明了她的猜想。
因為上次胡同裡的巧遇,裴諸城和萬關曉一番徹談,越發覺得欣賞這個年輕人,因此這段時間常常邀請萬關曉過府,談論詩詞,指點武藝,簡直把他當做了一家人。
因為裴諸城的看重,萬關曉在裴府的地位也一路攀升,裴府衆人對他恭敬有加,見面都恭恭敬敬地稱一聲“萬公子”。
然而,莫名其妙的,被禁足的姨娘章芸卻跟這位萬公子對上了。
先是萬關曉某次過府,章芸想辦法讓個漂亮丫鬟将他引到偏間,然後又故意讓人把裴諸城引過去,想讓他看到萬關曉和丫鬟的不堪畫面。
結果裴諸城來了倒是來了,推門進去,卻見萬關曉正襟危坐,丫鬟則跪在他的腳下哭泣,滿面愧色,等裴諸城詢問,便哭泣着說是章姨娘讓她來勾引萬公子,結果萬公子是正人君子,不為所動,反而對她細加勸慰,讓她意識到自己的荒唐,誠心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