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說着,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李樹傑和柳貴妃。
找出水源的問題,隻能控制住疫病的傳染,卻依然無法救治染病的人,因此宇泓墨又回到春陽宮照顧裴元歌,所以眼下禦書房便隻有宇泓瀚在場。
這次疫病,是靖州的瘴氣中毒,卻剛好讓宇泓烨有了解除禁足的機會,他心中也有着許多疑惑,聞言立刻道:“兒臣遵旨!
”
不多一會兒,被禁足的宇泓烨便被喚到了禦書房。
因為禁足而數月未曾出現在衆人面前,再次看到這位七殿下,人人都能感覺到他憔悴了許多,言行舉止也沒有了以前的張揚,以及肆無忌憚的意味,顯然這次禁足對他的打擊不小。
宇泓烨跪倒在地:“兒臣拜見父皇!
”
皇帝正要正話,忽然一陣風聲,有人如旋風般地沖到禦書房,急切地道:“父皇,聽說找到了救治疫病的辦法,是真的嗎?
”來人形容憔悴,卻依然無法毀損那妖魅的容貌,正是宇泓墨,他接到宇泓瀚的消息,便匆匆地趕了過來。
九殿下從前言行無忌,但這三年已經收斂了許多,誰也沒想到他居然會這樣沖進禦書房,這是十分不合禮數的。
但是看到他憔悴的模樣,想到染病在床的九皇子妃,再想到九殿下和九皇子妃恩愛情笃的傳言,心中便覺得一陣歎息,不忍心責怪于他。
皇帝微微皺了皺眉,他當然不會責怪宇泓墨這般不經通報便擅闖禦書房,但是,這段時間,宇泓墨抛開京禁衛的事情,隻守在裴元歌床前,皇帝雖然欣慰他對裴元歌的真心,但宇泓墨這樣做,卻容易給人兒女情長,因私廢公的印象,隻怕對他利大于弊。
但是……
想到他去探望時,裴元歌那蒼白消瘦的模樣,皇帝卻也覺得一陣心疼,裴元歌對宇泓墨一片真心,如今生死不明,也難怪他會失魂落魄,無心理會其他雜事。
“是的,已經找到了救治疫病的辦法!
”皇帝點點頭,給了肯定的答案。
宇泓墨大喜:“真的嗎?
這麼說,元歌有救了!
”太好了!
“裴……九弟妹也染了疫病嗎?
”來禦書房的路上,宇泓烨已經知道了自己解除禁足的原因,卻不知道裴元歌竟然也染上了疫病,心中既擔憂,卻也湧起了些許難言的情緒,不假思索地道,“既然如此,父皇,兒臣願意為九弟妹割血,救治九弟妹,還請父皇允許!
”
宇泓墨這才看到宇泓烨在場,眉頭緊蹙:“割血?
這是什麼意思?
”
聽到宇泓烨的話,宇泓瀚也覺得有些不滿,他希望裴元歌能夠病愈,但是卻不希望宇泓烨成為裴元歌的救命恩人,便開口将救治疫病的辦法講述了一遍。
“九皇弟,為兄知道,從前為兄和你有些不睦,不過為兄被禁足這些日子,反省了許多,已經知道自己錯了。
”宇泓烨勉強說出了這些話,随即又道,“如今九弟妹身染疫病,情形危急,必須趕快救治,為兄也十分憂心,所以願意割血為藥引,以救治九弟妹。
想必……九皇弟不會拒絕吧?
”
說到最後,仍然習慣性地給了宇泓墨一個挑釁的眼神。
如今裴元歌危在旦夕,宇泓墨無能為力,而他卻能夠救她,而且是用他的血為藥引。
這樣一來,就算裴元歌現在是宇泓墨的妻子,但是他的血卻能夠成為藥引,擴散到裴元歌的骨血之中,任誰也無法徹底分離!
就算宇泓墨再不允許他接近裴元歌又怎樣?
這樣血液相融的親密,宇泓墨永遠不可能有!
想到這裡,宇泓烨心頭就湧起了一股難言的快感。
宇泓墨當然明白他那個眼神中所包含的挑釁和意味,心頭不由得大怒,黑曜石般的眼眸直直盯着宇泓烨,一字一字地道:“不,我不同意!
”
“哦?
這是為什麼?
”宇泓烨迎上他的目光,“為兄知道以前和九皇弟有些不合,不過現在為兄知道錯了,所以想要救九弟妹,加以彌補,何況這也是關系到九弟妹性命的事情。
九皇弟為何不同意呢?
”
經過這次禁足,宇泓烨也長進了不少,隻要懂得掩飾自己的目的。
他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故意放低姿态,以賠罪為理由,救治裴元歌,如果宇泓墨拒絕的話,就必須給出合理的理由,否則就會給人得理不饒人,心胸狹窄的印象,畢竟他們雖然結了死仇,但都是私底下的,在衆人心目中,他們兄弟雖然不合,但兩人之間沒有直接沖突,現在他這麼放低姿态,宇泓墨就不能太過咄咄逼人。
如果宇泓墨找不到拒絕的理由的話,那他就隻能同意自己割血救治裴元歌。
宇泓墨總不能将他觊觎裴元歌的事情當衆揭開!
想到他的血會和裴元歌的血融為一體,永不分離,宇泓烨心頭就湧現了一股難言的激動,将來……總有一天,就像他們的血液彼此相融一樣,裴元歌也會成為他的,永遠永遠不可能從他身邊分離開去,誰也不能夠!
“多謝六皇兄的好意,但畢竟男女有别!
”宇泓墨緩緩地道,想到宇泓烨對元歌的心思,他就恨不得将他碎屍萬段。
“話雖如此,但事急從權,再說,隻要做個藥引而已,九皇弟未免太過迂腐了!
”宇泓烨淡淡地道,微微挑起了眉,“為兄還是那句話,救人要緊!
”
宇泓墨卻道:“血脈之事,本就是大事,最不能夠混淆。
七皇兄固然一片愛惜弟弟我的心情,不過外人總愛造謠生事,說不定又會傳出什麼不堪的謠言來。
七皇兄之前已經飽受謠言之苦,我又怎麼忍心因為一己私心再連累七皇兄呢?
何況,李府能夠提供藥引的人裡,必定會有女子,若是由女子給元歌割血救治,想必更為妥當。
”
如果說,這天底下隻有宇泓烨一人能夠救元歌的話,無奈之下,宇泓墨隻能容許他這樣做。
但眼下,除了宇泓烨還有六十五個人,其中亦有女子,那他就絕不容許宇泓烨抱着那樣不堪的念頭接近元歌!
宇泓墨說的是宇泓瀚,皇帝卻想到了裴元歌。
謠言最能殺人于無形,之前因為他和太後,已經深深地影響到元歌的清譽,以至于元歌嫁入春陽宮後,他也不得不避諱,免得被人說道。
這樣的元歌,不能再經受任何謠言,雖然說宇泓烨隻是割血救命,但血脈之事,這種滴血相融的事情最容易讓人說道诟病,宇泓烨不但是男子,而且還是泓墨的兄長,還是由女子來給元歌提供藥引更為恰當。
想到這裡,皇帝點了點頭,道:“就如泓墨所言吧!
”
宇泓烨忿忿地看了眼宇泓墨,很不甘心失去這樣的機會,但皇帝已經發話,他也隻能忍耐下來了。
反正……來日方長!
有了藥引和藥方,裴元歌很快就康複了起來,這天,終于從持續不斷的低燒昏迷中清醒,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妖魅傾城,卻因為憔悴消瘦而顯得伶仃的容顔,既熟悉又陌生。
裴元歌下意識地伸手,撫摸着那張臉,因為消瘦,所以她能夠清楚地感覺到薄薄的皮膚下的骨骼輪廓,有些恍惚地道:“你……好像我的泓墨。
可是……我的泓墨沒有這麼瘦……怎麼會瘦成這樣子?
”
說着,隻覺得心中一股難言的酸楚,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
早在元歌睜開眼睛的時候,宇泓墨就察覺到了動靜,怔怔地看着她,直到聽到她說話,這才徹底确定,元歌是真的清醒了。
提心吊膽了将近兩個月,心被揉碎了千百次,宇泓墨腦海中那根緊繃的弦終于斷裂了,他忍不住猛地将裴元歌擁入懷中,喃喃道:“元歌……你終于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你終于沒事了!
”
感覺到他話語中的欣喜若狂,裴元歌歡喜中又帶着一絲心酸:“怎麼?
我病了很久嗎?
”
“嗯。
”宇泓墨點點頭,有些哽咽地道,“很久很久,我很擔心,很害怕……”
肩部的中衣似乎有被什麼液體,一滴一滴地浸濕,似乎微微的涼,卻又帶着能夠融化肌膚骨骼般的灼熱。
想到方才看到那張憔悴的臉,裴元歌心中越發酸澀起來,眼前一片朦胧,輕輕攬住他的腰身,柔聲道:“别擔心,也别怕,我不會有事的,因為我舍不得泓墨你啊!
”
“元歌……”聞言,宇泓墨的眼淚反而越發掉落得迅速起來。
他本不是懦弱的人,更加不經常落淚,但是這次元歌病了兩個多月,實在是讓他太過緊張恐懼,尤其前幾天,聽說染上疫病的人有人死掉,他就更加害怕起來,唯恐會失去元歌!
好在,蒼天雖然狠心奪走了他的生母,卻終于還對他存有一絲憐憫,沒有奪走元歌!
否則的話,宇泓墨真的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九皇弟,我查出水源被污染的原因了!
”就在這時,宇泓瀚忽然急匆匆地沖了進來,正好看到兩人相擁落淚的模樣,不由得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