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容掩口嬌笑,似乎隻是在說笑:“父親自然最疼四妹妹,這不,聽說四妹妹被退了親,千裡迢迢地趕回來,要給四妹妹撐腰呢!
”但終究年輕,言語中的棱角遮掩不住。
裴諸城濃眉微蹙,元歌的病本就是因退婚而起,此時尚在病中,哪能再提此事?
但念着裴元容年幼,倒也沒出口斥責。
不過,他是武将,習慣幹脆利落的風格,既然提到,索性把事情處理清楚,免得日後糾纏:“歌兒,這樁婚事,恐怕是不成了。
”
終于說到了重點!
章芸又得意起來,這些天,她早授意桂嬷嬷等人在裴元歌耳邊灌輸挽回婚事的重要性,更将結果說的十分嚴重,威逼利誘,必定要讓裴元歌哭鬧着要挽回親事。
以裴諸城的脾氣,鎮國候府退掉與裴元歌從小就定下的婚事,無論出于什麼原因,裴諸城都不可能再讓裴元歌嫁過去,以免受苦。
但裴元歌卻不明白其中的苦心,隻想着鎮國候府的門第,以及被退婚後的悲慘境遇,自然更願意嫁過去。
而且,方才裴元容的話裡本就帶着陷阱,說裴諸城是為裴元歌撐腰來了,裴元歌被桂嬷嬷等人說服,若哭鬧着一定要裴諸城挽回,裴諸城固然不回去,但也會對裴元歌失望,疼愛之情漸淡。
要挑撥離間嗎?
望着章芸含笑的眼眸,裴元歌心中淡淡一笑,前世的她的确不懂事,在這件事情上與父親争執。
但她已非從前,這次,恐怕章芸注定要失望了……
“女兒明白,父親是為女兒好。
如果鎮國候府是因為對女兒不滿而退婚,那即便女兒嫁過去,他們也不會善待女兒;若是因為什麼誤會,那麼,這樣不辨是非的人家,也無法成為女兒的依靠。
”裴元歌緩緩道來,有理有據,完全說到了裴諸城的心坎。
末了又黯然道,“女兒隻是傷心,讓父親丢臉了!
”
看着無辜的女兒,裴諸城心中滿是憐愛,柔聲道:“與歌兒無關,是鎮國候府欺人太甚!
哼,那個世子安卓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被嬌寵得狂妄自大,又心胸狹窄,哪裡配得上我的歌兒!
歌兒放心,父親日後,必定為你尋一門更好的婚事!
”
就算鎮國候府如今攀上了太後,他也要為歌兒讨回公道!
章芸眉眼輕揚:哼,一個其貌不揚,無才無德的賤丫頭,又被退了婚,這輩子還能尋什麼好婚事?
往後也隻能任她揉捏罷了!
裴元歌搖着他的手臂,嗔道:“女兒才不嫁,女兒要一輩子陪着父親,除非父親厭了我,不要我了!
”說着又吃力地向裴元容一福,道,“咱們姐妹都是裴府的女兒,一榮共榮,一損同損,鎮國侯府退婚,隻怕姐姐們的清譽也要受影響,也難怪三姐姐心中有氣,元歌在這裡給三姐姐賠不是了。
”
她年紀最小,又是被退婚之人,尚能如此體貼懂事,想到裴元容的清譽,給她賠禮道歉。
相比較而言,作為姐姐,裴元容不但不安慰妹妹,方才反而帶刺地提起退婚之事,相比較之下,未免顯得心胸狹窄,不夠關愛姐妹。
從來隻是她陷害裴元歌的份兒,裴元容怎麼也沒想到裴元歌會主動出擊,一時傻了眼。
見裴元容無言以對,章芸心中着急,忙笑道:“元歌你這是什麼話?
你和容兒是姐妹,容兒怎會為此生氣?
就算生氣,也是氣鎮國候府欺人,替你抱不平!
”說着,似乎無意中碰到左臂,“啊”的一聲低吟出聲,面露痛色,一下子将衆人的目光吸引到她的左臂上。
看着那微現不便的左臂,裴諸城心頭湧起了一股柔情,再看看裴元容,方才的不悅登時煙消雲散,柔聲道:“你左臂有傷,還是小心些,快坐下吧!
”
“姨娘左臂受傷?
這是怎麼回事?
”明知道章芸在做戲,裴元歌還是滿眼驚訝地問道。
若不讓章芸把戲唱起來,後面她又如何能夠砸場子呢?
章芸神色蒼白,卻仍然笑得慈愛:“沒什麼要緊的,元歌不必放在心上。
”
裴諸城卻感歎道:“歌兒你有所不知,之前你病得昏昏沉沉的,晝夜不醒,章姨娘憂心不已,四下延醫也不知道哪來的遊方醫生,居然說要以人肉為引,才能治好你。
章姨娘知道後,當即從胳膊上割下一片肉給你做藥引。
沒想到,服下後竟真的好了起來。
章姨娘待你如此慈愛誠心,卻又不居功自傲,這樣大的事情,連跟你說一聲都沒有。
”贊賞地道,“芸兒,我把裴府和元歌交給你,果然沒有看錯人!
”
章芸羞澀地低下頭,姿容嬌媚:“老爺别這樣說。
”
裴元容趁勢撒嬌道:“姨娘,你對四妹妹比對我還好,隻疼她,不疼我了,我不依啊!
”
“三小姐快别這麼說,姨娘這是大慈,是咱們裴府的福氣啊!
”旁邊桂嬷嬷聞言,擦了擦濕潤的眼角道:“老奴也想不到,章姨娘如此嬌弱,居然能忍痛割自己手臂上的肉為四小姐治病,可見她對四小姐的慈愛之心,實在是感天動地,這才讓四小姐的病好了起來。
”
“割肉療親啊,就算親生母親也不過如是吧!
”
“說起來也是四小姐有福,才有這樣疼愛她的庶母,能把她從鬼門關救了回來,不然恐怕……”
屋内的丫鬟嬷嬷紛紛道,都對章姨娘的行為贊不絕口,屋内一片贊揚之聲。
聽着周圍人的谀辭,裴元歌臉上也是一副感動莫名的樣子,眼眸中雨霧彌漫,盈盈欲滴,哽咽道:“章姨娘,我……沒想到你待我如此好……我……”說着慢慢流下淚來,“從前都是我不懂事,不知道姨娘的好,從今後,從今後我……我什麼都聽姨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