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看在眼裡,都覺得很是不甘心,但又無法駁斥。
輸了?
竟然輸了!
柳貴妃早已經如堕冰窟,她好容易從江南尋到的繡娘,新研究出來的繡技,原本以為定然能夠奪魁的,沒想到竟然和荊國使者所帶來的繡圖撞車撞得正着,而原本難分高下的局面,卻被這一對蝴蝶攪亂,到最後竟然輸給了荊國使者,這讓她如何能夠甘心?
如果鬥繡無法勝出,那又如何能夠為烨兒求情?
而在這時候,忽然有小太監悄悄進來,對張德海耳語幾句。
張德海面色微變,悄聲道皇帝道:“皇上,奴才命人打聽過了,聽說九皇子妃攜帶繡圖來此的途中,被人潑了一盆水,也污了繡圖,又回去換衣裳,這才遲了。
”
皇帝眼眸一閃,銳利的眼眸頓時轉向柳貴妃。
柳貴妃這才知道,雖然鬥繡已經開始,但皇帝仍然遣人去打聽裴元歌的行蹤,而現在……
“這宮裡的下人越來越放肆,連皇子妃都敢這樣對待,貴妃掌宮是否太不利了些?
若真是擔不起這樣的責任的話,不妨讓莫昭儀和謝充媛從旁協助,也免得皇宮亂了章法。
”皇帝神色淡漠,聲音冰冷地道。
柳貴妃心中一顫,頓時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皇帝這樣說,分明是已經明白那盆水的貓膩,若是袁初袖的繡圖赢得鬥繡倒也罷了,隻要抓不到證據,皇帝也未必能夠把她怎麼樣;但如今袁初袖的繡圖輸了,若是裴元歌原本準備的繡圖能夠赢得鬥繡,卻被這盆誰毀掉,緻使大夏在荊國使者跟前落了顔面,導緻議和開始便落在下風的話,那事情就真的麻煩了。
到時候就算小太監的事情沒有證據,但掌宮不利的罪名定然是要扣在她的頭上。
有了這個把柄,她才剛剛得到的權柄,說不定又要失去……
皇帝隻淺淺地說了這句話就又轉過頭去,顯然有荊國使者在此,不宜當衆論柳貴妃的事情,但言行之中,無不昭顯着他的震怒。
柳貴妃心亂如麻,但眼下這情形,也沒有機會讓她分辨。
“當然,這鬥繡之事是由敝國國主一時興起,準備周全,微臣也不能占了這便宜,單此一副繡圖,也未必就能夠代表大夏刺繡的水準,如果大夏國主能夠拿出更好的繡圖,互相交流,微臣也是樂意之極。
”眼見着占了上風,荊國使者得了便宜還賣乖,貌似公正地道。
但實際上,既然大夏國主拿出這副繡圖與他比鬥,自然就是最好的。
這點在場衆人無不心知肚明,看着荊國使者那副嘴臉,心中都覺得十分厭惡,隻可恨拿不出更好的繡圖來堵他的嘴,心中都憋屈不已。
柳貴妃看着這情形,心中愈發忐忑起來。
這一刻大夏受到的羞辱越深,等到議和結束,她的處境就越不妙,畢竟,如果裴元歌的繡品當真十分出色,卻毀在她的手裡的話,導緻大夏現在局面失利,那她的罪責就越大了。
尤其這些衆臣,都會将此刻在荊國使者身上受到的屈辱和憋屈遷怒到她的身上來……
眼下,柳貴妃倒真心希望能夠出來一幅驚世之作,将這荊國使者的風頭壓下去。
可是,還有誰能夠做到呢?
“看起來大夏似乎沒有别的繡圖能偶拿出手,而這副繡圖就是大夏刺繡的最高水準,原來不過爾爾!
”荊國正使見衆人都啞口無言,神情越發得意起來,“虧得大夏還妄稱泱泱大國,刺繡是由大夏傳過去的,如今卻在我荊國發揚光大,反而将大夏的繡品壓過,若是就這樣讓我們荊國臣服,未免讓人無法心服吧!
”
這下卻是将問題升級,從繡圖引申到了兩國的形勢上。
荊國的刺繡源自大夏,現在卻将大夏壓過,任誰也會覺得大夏衰落,有這個借口說道,荊國的氣焰就越發嚣張,這對議和是極為不利的。
“原來荊國使者不是來議和,而是來挑釁的!
”刑部尚書裴諸城忽然冷哼道,“既然如此,荊國又何必向我大夏求和?
”卻是拿大夏和荊國的戰事作為證據,是荊國先向大夏求和,從局勢上說,自然是荊國弱而大夏強,憑借雙方的戰勢來壓荊國一頭。
“我荊國既然議和,自然是有誠意的,隻不過也要大夏能夠讓我荊國軍民心服口服才是,否則,若大夏隻想要仗勢欺人,以強壓弱,那我荊國縱然舉國皆亡,也不會屈服!
”荊國使者口齒十分伶俐,并不被裴諸城的話語所壓,反而變得十分強硬。
而經他這樣一說,倒像是大夏橫行霸道,欺壓鄰國,一下子就竟荊國放在了輿論的制勝點上。
就像二皇子所說的,如今荊國的情形本就不妙,如果再不表現得硬氣點,隻怕要任由大夏宰割。
相反,如果擺出甯可玉石俱焚的架勢,想必大夏也要思量再三,畢竟繼續征戰對大夏和荊國都沒有好處,戰争時間太久,規模太大,對大夏也是拖累。
隻要這樣,他們才能夠在議和中占據主動,為荊國争取最大的利益。
“是否我大夏的刺繡能夠壓過荊國,荊國軍民便能夠心服口服呢?
”
就在這時,清脆的女子聲音在院中響起,随着太監們的通報聲,裴元歌氣勢恢宏地走進殿内,身着皇子妃的正服,珠環玉翠,盛裝打扮,顯得格外雍容華貴,氣度逼人。
她先不進殿,在殿内對皇帝福下身去,道:“父皇,妾身因為路上遇到一點事情,來得遲了,又聽到這荊國使者無禮驕橫,忍不住開口辯駁,還請父皇恕罪!
”
看到清麗如蓮的裴元歌,荊國正使身後的侍衛眼眸中忽然閃過一抹亮光,待到聽到周圍宮人稱呼她為九皇子妃,又是一怔,原來是那個宇泓墨的妻子!
好個氣勢驚人的女子,可惜已經成親了,而且還是那個宇泓墨的妻子……
沒想到裴元歌竟然會來,難道說……皇帝思索着,臉上浮現淡淡笑意:“起來吧!
”
“謝父皇!
”裴元歌盈盈起身,看了看荊國使者,臉上浮起一抹不屑的笑意。
被裴元歌麗色所驚,荊國正使正覺得驚豔,看到她那不屑的冷笑,忍不住道:“九皇子妃笑什麼?
”他也聽到了周圍宮人對裴元歌的稱呼。
“我笑有的人如同井底之蛙,不知道天高地厚。
”裴元歌冷笑道,“你們荊國既然向我大夏求和,那就手下敗将,不足言勇,難道因為你們一幅繡圖,我大夏還要動全國之力,跟你們争這個風頭嗎?
不過是随手找出的一幅繡圖,跟你們逗着玩罷了,居然還真當這就是我大夏刺繡的水準,以此洋洋自得,這般狂妄,當真令人好笑!
”
被她這樣一說,倒顯得荊國使者淺薄狂妄,周圍衆臣臉上頓時露出了一抹笑意。
裴諸城更是神情驕傲,還是歌兒口齒厲害,一下子就将局勢翻轉。
見周圍衆人的目光,好像自己是個天真幼稚的孩子,在這裡夜郎自大,荊國使者不由得又羞又惱,惱聲道:“九皇子妃口齒當真伶俐,隻是如今大夏的繡品輸給我荊國是不争的事實。
倘若九皇子妃覺得我夜郎自大,也請拿出真正令人震撼的繡品,好讓我輸得心服口服!
”
隻一開口,他就知道論口齒,他隻怕說不過這女子,因此咬緊了要在繡圖上分高下。
“罷了,既然你這樣誠心求教,那本宮就來指點指點你,雖然說本宮的刺繡在大夏也排不上前幾名,不過指點你們這些繡圖還是綽綽有餘的!
”裴元歌絲毫也不謙讓地道,“正使大人這幅花開錦繡,與旁邊的朱門錦繡最多不過平手,至于蝴蝶停留,也不過是因為刺繡的絲線之前用牡丹花香粉泡過,沾染了花香,這才引得蝴蝶前來,與逼真不逼真哪有半點關系?
這是本宮早就不玩的小把戲,虧得正使還有臉在這裡洋洋自得?
”
荊國正使神情驚訝,顯然是被裴元歌說中了。
聞言,衆人才知道為何蝴蝶會停留在荊國使者的繡圖上。
“既然是鬥繡,自然要以刺繡分高下,耍這種小伎倆有什麼意思?
”裴元歌淡淡一笑,“既然正使口口聲聲說要以繡品分高下,本宮這裡也有一副繡圖要請正使指點,順便讓正使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刺繡!
”說着,輕輕地拍了拍手,揚聲道,“紫苑,青黛,将本宮的繡屏送上來!
”
紫苑和青黛早在外面候着,聞言立刻帶領宮女太監們擡着一幅繡屏緩緩進來。
繡屏一亮相,偌大的宮殿頓時鴉雀無聲,寂靜得針落可聞,包括荊國使者在内的衆人神情中都寫滿了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