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舊識
顧德昌開門見到顧花語,往顧花語身後看看,見顧花語身後無人,問道:“小語你一人回來的?
”
顧花語進到屋裡,“不是,黃伯送我到門口。
祖父你們還未歇下?
”
顧懷東歎氣道:“家裡遭遇這樣的事,哪裡睡得着?
”
顧德方滿臉憂色的看着顧花語,問道:“小語,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
不知從何時起,顧家人遇到事兒,總想聽聽顧花語的說法,顧花語俨然成了一家人的主心骨。
顧花語将自己的想法說了說,然後問道:“祖父,你看這樣行嗎?”
顧懷東點點頭,“我看行,你倆怎麼看?
”顧懷東看向兩個兒子。
顧德方點頭道:“我就是一個莊稼漢,啥也不懂。
小語讀的書多,懂得也多。
小語說行,那就一定行,我聽小語的。
”
顧德昌想了想,說道:“對方想以權欺人,這個法子确實不錯,起碼讓他不敢亂來,咱們就按小語說的做。
明早,我與大哥一道去縣衙喊冤,讓縣令放人。
”
顧花語接着說道:“這是現在能想到的法子,明兒到縣衙,可能還有突發情況發生。
大伯,阿爹你們要心裡有數,到時随機應變。
大伯若是不知如何應對,隻管抹淚喊冤。
其餘的事,交給阿爹來處理就好。
大姐的身子不好,每日得用藥,不能長久留在裡面。
所以,明兒你們一定要咬死鋪子與大姐沒有關系,讓他們放人,咱們先将大姐救出來,這是最壞的打算。
”
顧德昌點頭道,“好,明白了。
我這就去寫狀子。
”
顧花語點點頭,對顧懷東與顧德方道:“明兒有場硬仗要打,祖父與大伯先去睡。
不要多想,多想無益,好好歇歇,養足精神,才有力氣與惡人鬥。
”
顧懷東心安的點頭,“好,聽小語的,這就去歇下。
”
顧懷東與顧德方離開後,顧德昌說道:“小語也去睡吧。
”
顧花語向顧德昌道聲晚安,回到自己的房間,進空間将韓氏的生平打印了一摞出來。
顧花語醜時睡下,卯初就醒了。
起床洗漱後,顧花語去往飯廳,在飯廳門口遇上買早點回來的顧成林。
“三哥早!
”顧花語招呼道。
顧成林揚了揚手裡的早點,“買了你喜歡的煎包。
”
“謝謝三哥。
”兄妹二人先後進到飯廳。
顧成林将早點擺出來,擡頭見顧懷東,顧德方相繼進門。
叫道:“祖父,阿爹過來吃早飯。
”
顧懷東走到上首坐下,拿起筷子夾了個包子放到面前的碗裡,問道:“小語,我與德方他們一起去衙門可好?
”
顧花語搖搖頭,“不用,祖父在家裡等着就好。
”
“阿爹,聽小語的,就在家等着。
“顧德方贊同顧花語的說法。
顧德昌附和道:“阿爹去也幫不上忙。
您去了,咱們還得擔心您的安危,不如就在家等。
”
顧懷東想想也是,點頭應下,“好吧!
”
“小語,那我呢?
我能做些什麼?
”顧成林擡頭看向顧花語。
顧花語咽下嘴裡的煎包,說道:“三哥與我一起,咱們去縣衙看熱鬧。
”
“我也去,我要去看看狗官如何在衆目睽睽之下瞎說。
”顧成娟端着熬好的粥進來。
顧花語搖搖頭,“二姐在家照顧祖父,将大姐的藥熬好。
”
顧成娟剛想說話,顧成林搶先道:“小娟聽小語的。
”
顧成娟看一眼顧小語,點頭道:“那好吧,我在家等你們的好消息。
”
早飯後,顧德昌将狀子遞給顧花語,“小語,你看看,有無需要改動的地方?
”
顧花語接過狀子細看起來。
片刻後,顧花語擡頭将狀子遞給顧德昌,“我覺得很好,無需改動。
差不多了,咱們過去吧。
”
幾人一起往縣衙去,在路上,顧花語遇到蘇敏,蘇敏朝她點點頭,“姑娘,人都到了,接下來做些什麼?
”
顧花語将一摞韓杏花的生平簡介遞給蘇敏,交待道:“分給大家,将其散出去。
”
蘇敏低頭看一眼,眼前一亮,連連點頭道:“好!
小的明白。
”
顧成林看着蘇敏的背影問道:“小語,這個法子真的可行嗎?
”
顧花語甩着胳膊往前走,搖頭道:“我也不知道,試試吧。
”
一行人走到縣衙門口,富貴過來禀道:“小語姑娘,掌櫃的說,一切都安排好了。
”
顧花語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
與此同時,縣衙側對面的悅來茶樓樓上,小厮看到顧家人,欠身朝坐着喝茶的人禀道:“掌櫃的,顧大夫及家人到縣衙門口了。
看樣子,他們像是要擊鳴冤鼓。
接下來咱們怎麼辦?
”
小厮見顧德方走向鳴冤鼓,趕忙補充道。
坐着喝茶的正是長安酒樓的沈掌櫃。
沈掌櫃聽了小厮的話,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顧德方接連敲着大鼓。
沈掌櫃眉頭微皺,片刻後說道:“先看看。
”
主子離開時,鄭重的交待過,往後要好生關照顧大夫。
顧大夫進城後,他便讓人暗中關注着她的動向。
縣衙裡,陳縣令正在後院用早飯,下人匆匆進屋禀道:“老爺,石師爺來禀,說有人擊鼓鳴冤,請老爺移步前堂升堂辦案。
”
杏姨娘坐到下首,噘着嘴說道:“老爺還未用飯,就來催,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
鄭夫人冷着臉掃一眼杏姨娘,杏姨娘皺了皺鼻子,挑釁的回了鄭夫人一眼,并未将鄭夫人放在眼裡。
鄭夫人未理杏姨娘,轉頭對身邊的丫鬟吩咐道:“伺候老爺更衣。
”
丫鬟曲膝應下,轉身去準備。
陳縣令歎口氣,不耐煩的說道:“真是,吃餐飯也吃不清靜。
”
說完,陳縣令無奈的起身更衣,杏姨娘見陳縣令起身,跟着站了起來。
陳縣令見到,說道:“你跟着起來做甚?
好生吃你的。
”
杏姨娘曲膝道:“謝謝老爺,奴家吃好了。
”
陳縣令急了,“你才吃多少?
你可是一張嘴喂兩人,你不吃好,老夫的兒子怎麼辦?
不得餓着?
”
陳縣令回頭看到默不作聲的鄭氏,接着擺手道:“罷了,不想吃就不吃吧。
來人,将今兒的早飯重新做一份,送到杏姨娘的院子去。
”
杏姨娘曲膝道謝。
陳縣令上前将其扶起,溫言道:“與你說了多少回了?
怎麼總是記不住?
你身子重,這些虛禮就省了,你偏不聽。
”
杏姨娘低眉垂眼的回道:“謝老爺,但禮數不能亂了。
”
陳縣令拍拍杏姨娘的手,說道:“得了,老夫知道你最乖了。
回去歇着吧,老夫處理完公事就過來看你。
”
杏姨娘微微曲膝見禮,眉宇飛揚的看鄭夫人一眼,一手扶腰,一手摸着肚子,耀武揚威的離開。
杏姨娘離開後,陳縣令對鄭氏道:“佩琴,你且再忍耐些日子。
”
鄭氏笑不及眼底,并未接陳縣令的話,隻淡淡的說道:“老爺更衣吧,讓人久等就不好了。
”
陳縣令幹笑兩聲,“好,好,聽太太的,公事要緊。
”
陳縣令更衣離開後,鄭氏讓人将早飯撤下去。
張婆子轉身對丫鬟吩咐道:“去将夫人的燕窩粥端來。
”
丫鬟曲膝應下,退出房間。
張婆子溫言勸道:“太太犯不着為一個姨娘生氣。
”
鄭氏坐在扶椅上,靠着椅背揉着太陽穴,冷冷的說道:“生氣到不至于,蠅蟲不咬人,隻是很惡心人。
”
張婆子點頭應道:“太太說的是。
如老爺所說,太太再忍耐些日子,等孩子出生了,将其打發了就是。
”
鄭氏伸了伸手,張婆子見狀,上前一步,将茶杯遞到鄭氏手中。
鄭氏接過茶杯抿了口茶,将杯子遞還到張婆子手中。
說道:“那就是個禍害,以往一副畏畏縮縮,膽小怕事的樣子,我還當她是個老實的。
哪知她肚裡腸子彎彎繞繞的,偷偷的爬上老爺的床不說,還仗着老爺的寵愛,在後院裡頤指氣使,無法無天。
昨兒惹出這麼大的事來,紅兒縱是丫鬟,那也是人命,她怎麼敢?
”
張婆子手拱着茶杯,勸道:“太太慈悲。
杏姨娘就是個農家長大的野丫頭,年紀擺在那裡,她能有多少心機?
主要還是她身邊毛氏那個老貨,若不是那老貨出馊主意,杏姨娘那敢如此?
杏姨娘就是個沒腦子的,太太不必将她放在眼裡,再忍些日子。
”
提到毛氏,鄭氏的臉色沉了幾分,“等那賤人将孩子生下來,将那老貨一并發賣出去。
”
張婆子欠身應道:“好,太太放心,到時老奴自會做好安排。
”
丫鬟端着燕窩粥進來,張婆子接過粥,遞到鄭氏面前,溫言道:“太太早飯沒吃,現在喝點粥吧。
”
鄭氏坐正身子,從張婆子手裡接過粥,低頭吃了兩口。
擡頭看向張婆子,說道:“早上起來,我的右眼皮一直跳,心也惴惴的,怕是有事要發生。
你讓人到前面去瞧瞧,今兒是什麼人擊鼓鳴冤?
”
“是,老奴這就去安排。
”張婆子放下茶杯,退兩步,轉身急步出去。
陳縣令出了後院,見石師爺站在柳樹下來回踱步,心往下沉,開口問道:“何人擊鼓?
”
石師爺聽到陳縣令的聲音,轉身迎過去,欠身回道:“大人,擊鼓之人是昨兒抓回來的顧成嬌的父親顧德方與三叔顧德昌。
”
陳縣令一聽是顧家人,并未放在心上,說道:“不過是兩個莊稼漢,你慌什麼?
”
石師爺見陳縣令漫不經心的樣子,趕忙欠身解釋道:“大人,顧德方是莊稼漢沒錯,可顧德昌就沒那麼簡單了。
是位舊識。
”
陳縣令停下腳步,轉身看向石師爺,疑問道:“哦?
舊識?
不簡單,怎麼個不簡單法?
”
石師爺垂手回道:“大人,這位顧德昌便是十年前那位江南東路高中解元的青年才俊,咱們信州府最年青的舉子。
”
陳縣令眼睛微眯,喃喃道:“十年前的青年才俊?
”
石師爺忙點頭,接着提醒道:“是的,就是那位年紀輕輕,就能寫一手好文章的顧德昌。
”
陳縣令想了想,半晌,微微點頭:“哦,是他!
”
石師爺見陳縣令記起來,欠身道:“是的,就是他。
”
陳縣令右手撚着幾根胡子,嘴角往下扯了扯,似笑非笑的說道:“沒想到,事隔多年,還能與他再相遇。
真是有緣!
”
石師爺未接話,欠手站在邊上。
“一經多年,此人後來去了何方?
怎的沒有一點信兒?
”陳縣令轉而問道。
石師爺欠身回道:“據說去京城趕考時傷了腿,落下腿疾,與仕途失之交臂。
如今閑在家裡,農忙時幫着家裡幹些活兒,農閑時,教村裡的娃子讀書識字,到算得上半個先生。
”
陳縣令故作不知的問道:“在家裡?
我記得這人是三合鎮人氏。
”
石師爺垂手道:“回大人,顧德昌是三合鎮上台村人。
”
陳縣令擡步往正堂去,邊走邊說道:“我知道了。
不過是一個落魄書生,落毛的鳳凰還不如雞呢。
一個窮書生而已,有什麼好顧忌的?
按咱們昨兒商議的做。
”
十年前,顧德昌意氣風發時,他都未将他放在眼裡。
十年後,一個身帶殘疾的廢人,他還有何畏懼的?
石師爺急步跟在陳縣令身後,有些擔憂的說道:“大人,這事,咱們要不要再商議商議?
小的覺得,此事不可大意……”
陳縣令停下腳步,有些不耐煩将石師爺的話打斷,沒好氣的說道:“有什麼好商議的?
一個落魄書生,他能掀起什麼風浪?
人命關天,這是不争的事實,就按昨兒商議的做。
”
石師爺想再勸解,陳縣令已經擡步往正堂去,隻得快步跟上。
石師爺給邊上小吏使個眼色,小吏快步跑向正堂,揚聲道:“升堂!
”
伺立在兩廂的衙役高喊“升堂”,公堂兩邊的差役手握水火棍齊聲喊道“威武”!
陳縣令從東暖閣穿過,來到“明鏡高懸”的公案前坐定,沉聲呼道:“何人擊鼓鳴冤?
将人帶上來。
”
陳縣令坐到公案後,闆着臉,極威嚴的看着走進公堂的顧德方與顧德昌兄弟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