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中,一點燈火搖曳,對坐的兩人,許久無聲。
“呵呵……”忽然間,李钰不由得笑了起來,“這世上,哪兒來那麼多歐陽慧,不過是、不過是……一個下棋下得不錯的小女子罷了。
”
虞清秋看着他在燭光下顯得有些晶瑩的眼睛,輕輕地歎了口氣。
若是太子真的對歐陽慧完全冷酷無情,哪怕有舊日恩情在,自己也不敢輔佐他。
現在……盡管在這件事上太子算是私德有虧,但事已至此,也隻能補救了。
還有秦绾,也不知道什麼樣的經曆能養出這樣的女子。
“可惜……”他又是一聲歎息。
“先生可惜什麼?
”發洩了一通後,李钰也恢複了平靜。
“可惜端郡王的事定得太早了。
”虞清秋道。
“你是說,秦绾比秦珍更有價值?
”李钰一臉的驚奇,想起梅花節最後那女子拿着青冥劍潇灑轉身的模樣,不由得抽了抽嘴角,直接用了江漣漪的形容,“如此野蠻的女子,如何能勝任王妃的位置。
”
“禮儀規矩,她或許有欠缺,但是她的能力足以彌補這些小瑕疵。
”虞清秋道。
“下棋的能力?
”李钰諷刺了一句。
虞清秋笑着搖搖頭。
他也不是心血來潮就上去挑戰秦绾的,而是關注了這邊許久。
秦绾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無不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
這樣的女子,不适合風花雪月談情愛,卻最适合掌家理财做實事。
“可是安國侯府那邊好不容易松了口,有往本殿下這邊靠的意思,這個時候說要換人,怕是秦建雲也要翻臉。
”李钰搖搖頭。
他也知道虞清秋不是開這種玩笑的人,隻是端王府和安國侯府已經有了口頭約定,不能反悔了。
“所以可惜了。
”虞清秋道。
“不然,本殿下把她娶過來做個側妃?
”李钰提議道。
“殿下說笑了。
”虞清秋苦笑道,“秦侯爺不會答應的。
”
“怎麼,給太子做側妃很委屈?
”李钰不滿道,“何況秦绾有瘋病,這都十**了,怕是也嫁不出去吧!
”
“殿下錯會在下的意思了。
”虞清秋忽略掉他語氣中的惡意,淡然道,“秦侯爺雖然開始偏向殿下,但目前終究還是站在陛下那邊的,端王殿下那種間接關系陛下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雖然沒有說下去,但李钰已經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罵了句“老狐狸”。
安國侯府,秦建雲非常志得意滿。
這幾天上朝時,同僚們詫異的目光讓他胸口這股憋了十幾年的氣散了個一幹二淨。
以後誰再敢說安國侯府出了個瘋女?
不過,秦绾帶着青冥劍回來的事還是把他吓了一跳。
“老爺,得了第一是好,可無端去得罪元帥府做什麼?
”到了床上,張氏還在抱怨。
“小孩子家家的,算得上什麼得罪。
”秦建雲倒是不在意這個,淩元帥不是這麼小雞肚腸的人,不就是小兒女吵兩句嘴嗎?
嗯……淩子霄和绾兒?
想着,他又搖搖頭,歎了口氣。
绾兒比淩家小子還大了好幾歲,怕是淩家不會同意的。
要是绾兒的病早個兩三年好,可以選擇的餘地就大多了。
“老爺可是頭疼绾兒的婚事?
”張氏問道。
“以前她有病也就罷了,現在她好了——”秦建雲無奈道,“過些日子端王府那邊就要來提親了,姐姐還沒動靜,妹妹倒先把婚事定下了,像什麼話!
”
“可是老爺,按照規矩,绾兒是長姐,她的夫婿地位應該要高過珍兒的夫婿,這……”張氏為難道。
秦建雲無語,比端王身份還高的,整個東華一隻手都能數完,這其中有誰會娶秦绾?
難不成送她進後宮……那也不成啊。
绾兒的年紀過了選秀的上限,何況,别人不願意娶個瘋女,難不成皇帝就願意?
位份給低了侯府面上不好看,給高了……皇帝也不樂意。
“老爺,妾身娘家有個侄兒,雖說是次子,不能繼承家産,但心性純良……”張氏猶豫着說道。
“你哪個侄兒?
”秦建雲奇道,“你兩個哥哥家的孩子不是都成親了嗎?
還有個才七歲。
”
“是妾身表哥家的,表哥剛剛調入京城,還在路上呢。
”張氏道。
“家産不是問題,绾兒有清河留下的東西,本候也會再加一份嫁妝,足夠她風風光光。
”秦建雲皺着眉,還是有些不滿,“本候記得今年調任的官員最高也就四品——一個小官的次子,不行不行。
”
“妾身知道是有些委屈绾兒了,可是……”張氏一臉憂慮地說道,“侯爺您想想,绾兒的名聲,在京城怕是洗不幹淨了,倒是外地來的官員不了解,好在绾兒現在病好了。
既然都是地方官,妾身娘家至少還能照顧她些,不會虧待她。
”
秦建雲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把嫡長女低嫁到一個小官的次子家,難道他就不會被人笑話了?
左思右想,還是沒個主張,隻能一拉被子,粗聲道:“睡了!
”
“是。
”張氏溫順地在他身邊躺下。
另一邊的碧瀾軒,罕見地普天同慶。
春夏秋冬四個丫鬟雖然各有心思,但這個時候倒是真的高興。
自從被調到大小姐身邊,她們就沒少受昔日同伴的嘲笑,如今大小姐在梅花節上得了第一,她們也終于能揚眉吐氣了。
那可是總勝場第一,而且是梅花節有史以來第一個守擂成功的擂主,秦珍最好也就是拿過一次琴台第一而已。
“小姐,這劍要放哪裡?
”夏蓮捧着青冥劍問道。
“挂我床頭去。
”秦绾笑眯眯地道。
“可是小姐,這殺氣太重了……”夏蓮白了臉。
“辟邪嘛,有天子劍保佑,想必我的病也不會犯了吧。
”秦绾道。
“呃……”這沒人敢回答。
誰都知道夫人希望大小姐繼續病,可要是小姐真病了,豈不是說明天子劍都不能辟邪,對皇帝陛下大不敬?
“天晚了,都散了。
”秦绾揮揮手,讓蝶衣捧着劍進房間了。
青冥劍果然被挂到了床頭,雖說不太适合小姐的閨房,不過這屋子被秦绾收拾得以藍色為主調,很是爽利,看上去也不會太别扭。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
”秦绾制止了蝶衣去拿筆,輕笑道,“青冥劍可不僅僅是削鐵如泥這麼簡單,這可是皇帝禦賜,盡管沒有尚方寶劍先斬後奏的威懾力,但有誰要真和拿着青冥劍的人交手……就是對陛下大不敬,明白了?
”
蝶衣點頭,這些她當然明白,可是她要問的并不是這個啊。
“晚了,睡吧。
”秦绾結束了話題。
蝶衣隻能默默地給她梳洗。
秦绾無聲地歎了口氣。
她怎麼不知道蝶衣真正想問的是什麼,碧靈珠是她心心念念苦求多年的東西,沒想到等她不求了,竟然就這麼輕易地出現在眼前,觸手可得。
可是……青春永駐?
現在她還青春永駐給誰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