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上,安國候府裡的主子能一覺睡到天亮的,也就是秦绾和秦楓秦珑兄妹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聽夏蓮來報,表小姐求見。
這來的還真早。
秦绾不禁失笑,卻依舊慢條斯理地讓蝶衣給她梳洗整齊了,這才施施然來到小花廳。
“大表姐!
”賀晚書一臉惶然無措地站起來,局促地叫了一聲。
“怎麼,那時候叫住我的膽量哪兒去了?
”秦绾一挑眉。
“大表姐說笑了。
”賀晚書苦笑,卻是笑得比哭還難看。
“誰跟你說笑。
”秦绾坐下來,等蝶衣在她面前一一擺好豐盛的早餐,這才道,“來這麼早,怕是沒吃早飯吧?
去給表小姐添一雙筷子。
”
“是。
”自有小丫頭趕緊再送上一副碗筷。
“坐下說。
”秦绾指指桌子對面。
賀晚書張了張嘴,終于沒說什麼,隻安靜地坐下來。
蝶衣盛好兩碗小米粥,又布了菜,這才退到一邊。
“有勞蝶衣姑娘。
”賀晚書趕緊道謝。
她很清楚,這位大表姐身邊得用的幾個,都不是普通的侍女侍衛。
“做都做了,事後還有什麼好怕的。
”秦绾安然自若地吃飯。
賀晚書欲哭無淚,她敢做,那是因為她不知道中招的人居然會是舅母啊!
原本她想着,大表姐頂多就是效仿太子大婚,給端王送個女人,給二表姐添堵的,哪怕那個女人是秦瑤,她都不會意外的。
可是,偏偏,這是個她做夢都沒想到的人選,要是老太君一查,春色可是老太君親手交給她的啊。
想想,她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先吃飯,不然對身體不好。
”秦绾道。
“哦。
”賀晚書隻能食不知味地喝着粥。
“祖母就算知道,又不能拿你如何,你怕什麼。
你是姓賀的,又不姓秦,安國侯府管不到你。
”秦绾又道。
“可是,姑祖母要是跟我爹娘說了……”賀晚書道。
“你爹娘憑什麼聽一個出嫁的姑奶奶的?
”秦绾嗤笑。
“姑祖母是安國侯的母親,一品夫人,是賀家的靠山。
”賀晚書呐呐地道。
“本小姐還是安國侯的女兒,超品的長樂郡主呢,就做不得你賀家的靠山?
”秦绾反問道。
“這……”賀晚書頓時詞窮了。
“吃了早飯,你就回賀家去吧。
”秦绾淡然道,“跟你爹說,明年恩科,隻要你哥哥能上榜,哪怕是同進士出身,本郡主給他安排一個前程。
”
“多謝大表姐。
”賀晚書頓時喜道。
賀家這般緊靠着姑祖母,不也是為了哥哥的前程嗎?
隻是,想到自己,又不覺有些黯然。
父母重男輕女,為了哥哥的前程,便是姑祖母要她這個嫡女去給人做妾,母親也歡歡喜喜地送了她來,便是回去了,指不定又被送去哪家呢。
“你到底幫了我,表姐也不是忘恩負義。
”秦绾微笑道,“跟你娘說,你的婚事讓她好好看,隻要不是太離譜的人家,明年我出閣後,親自上門去給你提親。
”
“多謝大表姐。
”賀晚書頓時跪了下去,這一聲謝也更加真心,都能聽得出哭音了。
有了甯王妃親自提親的榮耀,一般的權貴人家都不會拒絕的,何況,若是烏七八糟的人家或是給人做妾之類的婚事,母親敢叫甯王妃去提親就是瘋了。
終于不用擔心被賀家當做工具賣掉了。
“行了,今日我幫你一把,也看你是個可造之材,明白?
”秦绾道。
“是,晚書明白!
”賀晚書用力點點頭。
“乖,地上涼,趕緊起來吧。
”秦绾笑笑,滿意地繼續喝粥。
賀晚書确實比一般女子聰慧大膽些,倒是可以再看一看,至于賀家,雖然沒落了,但到底還是個世襲将軍,最重要的是,沒有了賀家的支持,老太太也蹦跶不起來了。
賀家依靠老太君在京城權貴間立足,老太君何嘗不依靠賀家給她辦事呢?
有些事情,老太太甯願交給賀家去辦,也不願意上兒子孫子知道的。
“小姐您看這是什麼?
”荊藍正好帶着兩個侍女,每人手裡抱着個花盆走進來。
“菊花?
”秦绾道,“哪兒來的?
”
“王爺送來的,說是……讓小姐摘了煮菊花蟹。
”荊藍笑道。
“噗——”賀晚書忍不住笑了,“這麼漂亮的花兒,吃了多可惜。
”
“不能吃,我養着它幹什麼?
”秦绾睜大了眼睛道,“澆水施肥松土除蟲,跟伺候個祖宗似的,還不就是等它長熟了,能吃?
”
賀晚書愣了愣,連同花廳中的侍女,頓時人人笑得前仰後合。
大小姐脾氣好,從不會因為這個罰下人的。
如今的碧瀾軒也算是鐵闆一塊了,這些不重要的小事,都不需要避忌着丫頭。
“今天我算是知道了,什麼叫辣手摧花。
”賀晚書擡手抹去笑出來的眼淚。
心結一去,心胸自然開闊,倒是不知道,原來大表姐竟是如此有趣的一個人。
“這算什麼?
”荊藍笑道,“王府裡的梅花全部改種了桃樹,表小姐要是早些日子來,還能吃上桃子呢,明年還有桃花酥魚、桃花酒、桃花糕,想想就流口水呢。
”
“說的好像你沒少吃似的。
”秦绾道。
“小姐吃肉,我們自然喝湯嘛,是不是?
”荊藍笑眯眯地指揮着侍女将花盆擺好。
“都要吃了,怎麼不搬到廚房去?
”賀晚書笑道。
“吃之前,這不是還能養養眼嘛,不浪費。
”秦绾一本正經回答。
頓時,花廳中又是一陣笑聲。
“小姐。
”就在這時,夏蓮走進來道,“二少爺和三小姐來了。
”
一瞬間,原本歡樂的氣氛僵了僵,誰都知道那兩位是為什麼來的。
秦绾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大表姐,那我……”賀晚書猶豫了一下,自己合不合适留下?
“你先回去吧,二弟畢竟也是外男。
”秦绾随口道。
“是。
”賀晚書一福身,往後門走了。
“請他們進來吧。
”秦绾這才道。
“是。
”夏蓮應聲而去。
“小姐見他們幹什麼?
”荊藍垮下了臉抱怨道。
“擡頭不見低頭見,總有這一次的,直接打發了便罷了。
”秦绾一聳肩。
“二少爺,您慢點!
”夏蓮急促的聲音遠遠傳來。
“呯!
”就在下一刻,門幾乎是被人砸開的。
秦桦赤紅着眼睛,大步沖進來,倒是把普通的丫鬟吓了一跳,想必,如果不是外面有朔夜,他根本就等不及通報,或許昨天晚上就直接闖進來了吧。
“二哥,等等我!
”秦珠追了上來。
“你居然還吃飯?
”秦桦怒道。
“我連飯都吃不得了麼?
”秦绾納悶道。
“母親都這樣了,你居然還有心情吃飯!
”秦桦怒道。
“原來如此。
”秦绾點點頭,回頭吩咐道,“讓廚房記下了,今天二少爺和三小姐那裡不用送飯,他們沒心情吃。
”
“是。
”荊藍忍着笑答應。
如今安國侯府的中饋暫時還是秦绾掌管的,不過是一句話的功夫罷了。
“你!
”秦桦氣結,頓了頓,直接上前,抓住桌子,用力一掀。
“嘩啦!
”整張桌子被掀了個底朝天,上面的碗碟碎了一地,還有打翻的小米粥和糕點,地面上一片狼藉。
秦绾很淡定地起身避過了飛濺的湯水碎瓷片。
若是她不願意,秦桦那點兒力氣,使出吃奶的勁兒來也别想掀翻她的桌子,隻能是她願意讓他掀。
秦桦喘着粗氣,惡狠狠地瞪着她,反倒是邊上的秦珠被吓了一跳。
“消氣了?
”秦绾道。
“你把娘親怎麼了?
”秦桦吼道。
“什麼叫我把你娘怎麼了?
祖母和父親都在呢,我能怎麼樣。
”秦绾不禁失笑道,“再說,你娘又沒失蹤,人就在那個小院裡,你們不是去過很多次嗎?
該熟門熟路了。
”
“你休要狡辯!
昨晚就是你的侍女把娘送走的,你敢說跟你無關?
”秦桦怒道。
“你以為,沒有父親的命令,我能對安國侯夫人怎麼樣?
”秦绾一聲嗤笑,走到另一邊坐下,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這才道,“還有,以後你們兩個的規矩也得改改,庶子庶女見到嫡長姐可是要行禮的,像今天這樣的事再有第二次的話,我可不饒你們了。
”
“賤人!
”秦桦聞言,瞬間紅了眼,一夜之間,母親被貶,他無端就從嫡子變成了庶子,這樣一來,他要繼承安國侯的爵位,在名義上豈不是還不如秦楓?
就算都是庶子,至少秦楓還是長子呢!
“二弟,慎言。
”秦绾淡然道。
“我就說你是個賤人怎麼了?
”她越是淡定,秦桦就越是憤怒得失去理智,“都是你,要不是你出來,我們一家人好好的,你這個賤人!
災星!
是個瘋子就乖乖呆在小院裡等死就是了,幹什麼還要出來興風作浪,害了娘,害了姐姐,你高興了?
我詛咒你……”
“閉嘴!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聲暴怒的吼聲。
秦桦吓了一跳,猛地住嘴,僵硬地轉過頭去。
“安國侯府……真是好家教啊,本文領教了。
”李暄負着雙手,一聲感歎。
“啪!
啪!
”秦建雲大步進門,正反兩記耳光抽在秦桦臉上。
他盛怒之下全力出手,哪怕沒用内力,一個武将的手勁也足以抽得一介書生的秦桦暈頭轉向分不清東南西北。
“爹爹。
”秦珠趕緊叫了一聲,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秦建雲目光一轉,看見花廳裡的一片狼藉,臉色就更難看了:“你們兩個倒是好,一大早跑到長姐的院子裡大鬧掀桌,辱罵長姐,這就是張氏教育你們的?
”
這時候,秦建雲倒是忘記了,除了秦珠确實是張氏教出來的之外,秦桦可是老太君帶大的,從前他也是贊賞有加……
“爹……”秦桦捂着通紅的臉說不出話來,但心裡的恨意卻更深了。
就說今天這個大姐的脾氣怎麼格外好,原來卻還有這一茬等着他呢!
秦绾聳聳肩,昨晚分開時,她就讓李暄一早過來一趟,今早秦建雲得了陛下恩典休沐,既然在府裡了,聞得甯王到訪,就算人家是來看她女兒的,總也得把人送到碧瀾軒才是禮數。
于是,大小姐表示,這兩位就是腦子裡有坑,還讓讓父親自己看看吧,她都恥于告狀了。
“犬子無狀,讓王爺見笑了。
”秦建雲賠笑道。
“本王來一趟就看見他侮辱長姐,可見從前這種事也沒少做,本王的王妃……這些年倒真是委屈了。
”李暄一聲冷哼。
“王爺嚴重了,本侯以後定然嚴加管教。
”秦建雲說着,狠狠地瞪了秦桦一眼,喝道,“還不趕緊給你大姐賠禮道歉?
”
秦桦臉紅脖子粗的,半天吐不出一個字來。
“孽子!
”秦建雲氣得又要一巴掌打過去。
“打啊,爹你打死我好了!
”秦桦猛地一挺胸,大聲道,“這個賤人害了娘……”
“啪!
”又是一記耳光。
李暄吹了吹修長的手,淡淡地道:“不會說人話就别說話了。
”
不同于秦建雲那兩巴掌,看着紅腫成豬頭的模樣,其實就是痛一痛,沒多大事,可李暄打得卻不同,聽着聲音不響,仿佛不受力一般,實際上用的是暗勁,秦桦一偏頭,不僅吐出一口血來,連牙齒都吐出四五枚。
秦绾一臉的同情,秦桦早就過了換乳牙的年紀了,牙齒掉了可不會再長出新的來,看來以後說話是必定要漏風了。
嗯……少了那麼多牙,吃飯先不說,喝湯的時候會不會漏出來?
是個問題啊。
“王爺。
”秦建雲也不禁臉色變了變。
他是看得出厲害的,這樣甩巴掌,掉幾顆牙反倒是小事了,一點内勁,掌風把人的腦袋裡面打糊了也不稀奇。
“侯爺放心,不會打傻的,本王有分寸。
”李暄說着,頓了頓,又很無辜地說道,“不過,本來就很傻了,這可不是本王打的。
”
“……”秦建雲黑線,這讓他怎麼說?
說肯定不會冤枉王爺?
“賤……”秦桦怒道。
“啪!
”再一記耳光。
好吧,這回兩邊牙齒都漏風,對稱了。
“本王說過了,不會說人話就别說話。
”李暄平靜地看着他,不帶一絲怒氣。
荊藍和蝶衣看得大快人心,本來嘛,這張嘴就是欠抽!
隻是自家小姐金尊玉貴的,怎麼好幹這種粗活,何況,要揍人,果然還是要男人來的嘛,她們都是淑女來着。
“跟大姐道歉。
”秦建雲冷聲道。
要說秦桦,他确實是花了心血,當做繼承人來培養的。
隻是,最近秦桦的所作所為實在讓他有些灰心,可畢竟是寵愛了這麼多年的兒子,原本他還是打算着,就算貶了張氏,也不會動搖秦桦世子的身份,但今天,他是徹底灰心了。
端王和珍兒的婚事弄成這般,他已經不指望着端王府能扶助秦桦了,珍兒能把自己顧好就不錯了。
而绾兒這邊……秦桦今天算是徹底把甯王得罪慘了,還指望着将來甯王能拉他一把?
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好的了。
對于秦绾,秦建雲自問還是有幾分了解的,她胸懷大氣不輸男子,但不代表她是被人打一巴掌還會湊上去賠笑的主。
若是秦桦繼承安國侯府,這個女兒頂多也就是不聞不問。
罷了罷了,就如绾兒說的,他這年紀,也許還能再生個嫡子。
就算真不行,了不起還有秦榆呢。
雖然不如秦桦聰慧,但性子綿軟老實,有個強勢的親王妃姐姐扶持着,一輩子無功無過,安穩将爵位傳下去總沒有問題的。
“對不起。
”秦桦原本還想硬撐,但對上李暄那雙毫無波動的眸子,忽的全身一顫,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冷徹心頭,終于不情不願地道了歉。
“二弟知錯便罷,隻是,今兒個砸壞的東西,就從你月例裡扣吧。
”秦绾微笑道。
秦桦一聲冷哼,扭過頭去。
事到如今,他還在乎扣點兒月例這點小事麼?
當然,将來他一直都沒再領到過月例銀子,加上沒了張氏,他也沒了額外的财路,手上一文錢都沒有,連出去吃個飯都要賒賬的時候才知道,扣月例這真不是小事……誰叫秦大小姐實在不差錢,随便用來吃早飯的一個碗就是前朝定窯的精品,現在算是古董了。
就秦桦那點兒月例,就算他活到一百歲,那也扣不夠啊。
“還有你。
”秦建雲瞪了一眼縮在後面的秦珠。
“對不起大姐,我沒有拉住二哥,不過我真不敢對大姐不敬的。
”秦珠原本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此刻當然将一切推得幹幹淨淨,好在,秦桦發作太快,她确實也沒來得及說話來着。
“姐姐自然是不會冤枉三妹的。
”秦绾笑容可掬道。
“謝謝大姐。
”秦珠松了口氣,可惜卻沒發現,因為她的話,連秦桦看她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秦绾不禁莞爾,秦珠以為躲過一劫了嗎?
張氏瘋了,秦珍嫁了,秦桦廢了,如今又記恨着她,而她是張氏帶大的,和老太君感情不深,性子驕縱也不讨秦建雲喜歡,可以說,如今的安國侯府,連一個能護着她的人都沒有了,唯一寵愛的同胞哥哥被他完全得罪死了,原本,她應該和秦桦相依為命的。
“行了,你們都滾吧!
”秦建雲一揮手。
秦珠如獲大赦,趕緊一溜煙地跑了,秦桦倒是陰狠地看了看秦绾才出去。
“本王親自挑選的花,大小姐可還滿意?
”李暄臉上這才帶了一絲笑意。
“不錯,看起來挺好吃的。
”秦绾一臉認真道。
“喜歡就好。
”李暄毫不意外她的回答。
秦建雲本想訓斥女兒一句怎麼說話的,不過見甯王自己都不以為杵,隻能苦笑着搖搖頭不說話了。
實在是現在的年輕男女的想法,他這個隔了輩的人實在是理解不了,隻略坐了一下就告辭了。
“這下子秦桦算是被自己作死了。
”李暄搖搖頭。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秦绾不以為然,就看誰的手段更高明罷了。
“我來,還有一件事想跟你說一聲,也是陛下的意思,不過我也覺得是件好事。
”李暄道。
“什麼事?
”秦绾奇道。
“安國侯府缺個女主人,陛下有意做媒。
”李暄簡練地答道。
“陛下消息倒是快。
”秦绾笑笑,又好奇道,“陛下打算給我指個什麼樣的繼母?
”
“汝陽長公主,如何?
”李暄也不賣關子,直接道。
“什麼?
”秦绾失聲道。
秦建雲都幾歲了,娶的還是第三任妻子,居然還能娶個公主?
“别那麼驚奇,其實陛下也是沒辦法。
”李暄無奈道。
“怎麼說?
”秦绾興緻勃勃地拉他坐下,也不顧滿地狼藉還未打掃,就想要聽故事。
從前她關心的都是皇子,對于公主就沒什麼什麼興趣了,何況還是上一輩的長公主了。
“汝陽長公主是陛下唯一同母的嫡親妹妹,感情自然不一般。
”李暄解釋道,“當初陛下千挑萬選給妹妹挑驸馬,挑了個相貌、家世、才華、性格、能力無一不佳的男子,可就是沒想到,這驸馬什麼都好,就是身體不好,成婚不到三年,居然局一病嗚呼了。
公主從此孀居公主府,形同避世了。
陛下心疼妹妹,可早年公主年輕,大約是面子上也下不來,加上少年夫妻,終歸感情不錯,不肯再嫁,陛下也是無法。
如今公主年紀漸長,倒是終于有意想找個人作伴了,可公主孀居到這個年紀,哪兒能這麼容易找到驸馬呢。
”
“所以陛下看上我爹了。
”秦绾不禁有些好笑。
不過想想也是,汝陽長公主要再嫁,驸馬身份肯定不能低了,可年齡合适的人家,哪個家裡沒有正室,總不能讓堂堂長公主去做妾,哪怕做平妻也不行啊,讓出身不如公主的正妻如何自處,當然也不能逼人家休妻另娶,就算是繼室也不行啊,祭祖時公主跪不跪原配的牌位?
不跪,于理于法都不合,跪……人家在天之靈都不得安甯啊。
如今秦建雲不是正合适嘛?
雖說做繼妃,但忽略掉那個瘋了的張氏,秦建雲的原配夫人可是南楚的公主,身份并不比汝陽長公主差,逢年過節祭祖時跪一跪清河公主的牌位也不算丢了身份,簡直再合适沒有了!
也難怪皇帝如此着急呢,想必是再也找不到比秦建雲更好的人選了。
“汝陽長公主……性情如何?
”秦绾想了想,還是問道。
畢竟,就算合适,她也不想弄個攪家精回來。
“放心,我也見過公主幾次,性情溫柔大度,不難相處。
”李暄道。
“那就好,這事……我會跟父親提的。
”秦绾應下了。
“好。
”李暄含笑點點頭。
等李暄走後不久,禧福苑那裡又傳來消息,老太君聽說了賀晚書連跟她辭行都來不及,就借口母親病重,匆匆忙忙收拾了東西就回去賀家了,頓時氣了個倒仰。
次日,賀家送了一份禮來,卻是送給大小姐的,更讓老太君恨得牙癢癢的。
老太君參不透端王大婚那天的事,秦绾參與了幾分,但對這個孫女卻更忌憚了。
隻是讓她氣憤的是,無論她怎麼表示,秦建雲表面上笑眯眯的一副孝子模樣什麼都答應,回頭出了禧福苑就忘在了一邊,反而對秦绾更親密了。
秦绾表示自己很無辜,現在秦建雲幾乎在把她這個女兒當幕僚用,怎麼可能讓老太君幾句話就改變了心意。
何況,秦建雲與老太君雖是母子,可和她卻也是父女,本就是至親血脈,感情這東西,培養培養就有了,秦绾有十幾年哄師父和幾位長老的經驗,當個乖女兒哄哄秦建雲毫無壓力。
一邊是不住的唠叨和抱怨,一邊是溫順貼心還能在各方面給他出主意,秦建雲的心偏向哪邊就可想而知了。
另一邊,安國侯夫人失心瘋的消息也傳了出去,雖說很多人覺得太意外了,但想想大婚那天,新娘子出門時吉時都快過了,顯然是侯府發生了什麼事的。
原來是夫人發病了,那就難怪了。
一部分自覺是找到真相了,另一部分人雖然疑惑,但就看張尚書都隻是遣人去了一趟安國侯府就沒動靜了,也不想多管閑事。
沒見人家的娘家人都默認了嗎?
顯然,張夫人是真瘋了,不是當初秦家大小姐那種以訛傳訛。
說起來,張氏真的不是遭報應了麼?
叫你陷害大小姐有瘋病,這下可好,自己真患上瘋病了吧!
也虧得安國侯心好,居然還願意養着她。
當然,雖然各種各樣的猜測都有,但能猜到張氏居然身為嶽母,卻在女兒婚禮上和女婿滾到了床上這種事的奇葩還是沒有的。
一般人,連想都想不到。
三日後,秦珍回門。
張氏被關進了小院,老太君現在又不太想看見秦珍,秦桦秦珠又被禁了足,秦绾?
秦大小姐表示,為了那點僅剩的姐妹之情,她還是不來了吧。
于是,在大廳裡等着的就剩下秦建雲一個人。
原本該禁足的隻有秦桦一人,不過秦建雲也怕秦珠不知好歹再惹出什麼麻煩來,幹脆也不讓她來了。
反正這次回門也就是走個過場給外人看,難道還真指望能有多喜慶嗎?
秦珍跟在李鈞身後,低着頭,雖然一身橘紅色盛裝,可連脂粉都遮蓋不住她蒼白的臉色和眼下的青黑了。
當然,走在前面的李鈞臉色也沒多好看,眼眶附近同樣是一圈青黑,而他一個男人,還不好意思用脂粉遮掩。
秦建雲見狀也不禁沉下了臉。
雖說,這場婚事變成這樣大家都不會高興,但在自己府裡擺擺臉色也就算了,給外人看笑話是怎麼回事?
端王也太不懂事兒,還不知道挽救一下皇室岌岌可危的顔面麼?
“拜見嶽父大人。
”李鈞很勉強地說道。
實在是……一看到“嶽父大人”,他就想起那天“嶽母大人”白花花的身子,頓時又整個人都不好了。
“爹爹。
”秦珍有氣無力地叫了一聲,聲音比蚊子還輕,似乎一陣風就要刮走的柔弱可憐模樣。
秦建雲見狀,心裡又不禁一軟,畢竟是他寵了那麼多年,也一直很看重的女兒,何況,珍兒是無辜的。
等新夫人進門,還是商量下把珍兒記到她名下吧,不然珍兒這個端王妃做得也名不正言不順的。
然而,想起昨天秦绾對他說的,陛下有意做媒,他就不禁苦笑了。
年輕時的汝陽長公主他也是見過幾次的,隻是孀居多年,也不知是否移了性情,到底是公主,還是陛下最寵愛的同胞嫡妹,打不得罵不得的,生氣了還能跑回公主府去,他這一把年紀了,就想有個安穩的女人能管好後院不出亂子,最好能再生個嫡子,可來個公主怎麼是好。
就算是清河公主……偶爾鬧個小别扭的,至少她也不能跑回南楚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