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重陽佳節。
按照東華的傳統,這一日要登高祈福,尤其……未婚男女要相約一起登高。
一大早,秦绾就出了門,李暄直接到安國侯府門口來接人,除了車夫,誰也沒帶。
秦绾自然也沒帶侍女,大好的日子,何必要人家看着自己親親密密,放一日假也好嘛。
不過,要說在京城登高,最好的選擇就是小燕山了。
爬到山頂好好遊賞一番,下來時正好到含光寺用素齋,當然,今天含光寺的素齋隻有貴人才預訂得到,普通百姓就不要想的了。
倒是那些急着走關系的官員,或是隻有錢卻無權的家族,迫切想搭上某位貴人的線,也會不惜一擲千金,求一桌素齋,就想試試能不能撞見自己的貴人了。
李暄讓車夫在山腳等候,自己提了個籃子走。
“挺不錯的。
”秦绾笑眯眯地看着他。
“哪裡不錯?
”李暄無奈地晃晃手裡的籃子,“吃嗎?
”
“吃!
”秦绾湊過去翻出一塊栗子重陽糕,一邊咬着,一邊往上山的路上走。
“這小燕山,白天看來和晚上看來确實不同。
”李暄說道。
“拜托,白天挖墳一點兒氣氛都沒有好嗎?
”秦绾睜大了眼睛,很無辜地看他。
“挖自己的墳……你就不會害怕嗎?
”李暄無奈地壓低了聲音。
“就算詐屍,那也是我自己,有什麼好怕的。
”秦绾無語。
“……”李暄歎氣,“你赢了。
”
“說起來,我不覺得你會是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的人啊。
”秦绾皺了皺眉,若有所思。
舊地重遊,以前的不解之處也一一浮了上來。
這些日子以來,她算是見識了這個男人的精明厲害之處,當初區區一個祁展天,居然能逼得他重傷逃走,不得不用一個承諾交換她救他一次?
“我手下的暗衛有人背叛。
”李暄簡略地答道。
“哦。
”秦绾應了一聲,也沒問他後續。
那個背叛的暗衛,反正不是死了就是被剁了,别以為李暄平日裡對屬下不錯,就會對背叛者也心慈手軟了。
說話間,他們已經越過了不少人,快走到半山腰了。
原本麼,登高是要自己爬的,那些個千金小姐平時嬌生慣養的,出入都是軟轎代步,逛個街都走幾步就氣喘籲籲,讓她們爬山……不是添亂嘛。
到了現在,重陽登高的習俗早就已經淪落成了年輕男女相會的理由,每年真正爬到山頂的女子,幾乎沒有。
“啊,秦姐姐!
”就在這時,一個姑娘興沖沖地追上來,那鮮活勁兒讓不少滿頭大汗的書生都不禁為之汗顔。
秦绾一回頭,頓時失笑。
要說能在山路上有力氣活蹦亂跳的女子,也就這一個了。
“霜華也來了?
”秦绾笑笑,又看看她身後的人,微微點頭,“少将軍。
”
“見過王爺,郡主。
”淩子霄有些拘謹地行禮,畢竟,現在李暄算是他的直屬上司了。
“反正我和子霄都是寡家孤人,正好湊一湊了。
”淩霜華笑眯眯地把自家弟弟拉過來,挽着他的手臂,靠得緊緊的。
“自欺欺人是不對的。
”秦绾翻了個白眼,好吧,要是不知道你倆是親姐弟的,看上去倒是郎才女貌,隻可惜了。
“說起來,父親已經給姐姐說了人家,快了。
”淩子霄掙紮不脫,一聲冷哼道。
“這麼快?
”秦绾卻有些驚訝了。
她去雲州之前,不是連個影子都沒有嗎?
何況淩從威還在京畿大營,這麼着急就操辦女兒的婚事?
淩霜華雖然不小了,但也沒急到這種地步吧。
“還不是因為某個寡廉鮮恥的女人。
”淩霜華憤憤地道。
秦绾微微一怔,很快就反應過來,驚訝道:“太子臉皮也太厚了吧?
”
“誰說不是。
”淩子霄氣惱道,“剛剛貶了個不知羞恥的太子妃,居然回頭就打我姐姐的主意,當我們元帥府是什麼人家了。
何況,太子府裡那一團亂……”
“咳咳。
”淩霜華幹咳了兩聲。
淩子霄一愣,随即恍悟過來,偷看了李暄一眼,不免有些心虛。
說太子府後院一團亂,不是也有甯王府一份麼,那位踩了太子妃不止一腳的白側妃,可是甯王的親表妹!
“無妨。
”李暄淡然道。
對于白荷他還有幾分在意,不過白蓮……本就是一枚棄子,既然自甘為妾,就要有被抛棄的打算,頂多是看在血緣的份上,到時候給她留條命便是。
“那我們不打擾王爺和秦姐姐了。
”淩霜華拉着弟弟趕緊告辭。
淩子霄趕緊行禮,随後一邊被拉着走一邊抱怨,“姐!
明明是你要過來打招呼的啊……”
“知道霜華許的是哪家嗎?
”秦绾看着他們的背影,随口問道。
“你關心的話,回頭我問問。
”李暄道。
“好。
”秦绾點頭。
“不過,李钰未免也太心急了。
”李暄皺眉道。
要是算上早逝的英王妃,李钰這都算要娶第三任王妃了,就算他早年不受寵,英王妃出身太低,但江漣漪的大婚才過去多久?
李钰或許是迫切地想用一門新的婚事來掩蓋太子府的醜聞,但淩元帥是什麼人,怎麼肯讓自己女兒去填補江漣漪留下的爛窟窿?
淩從威若是不願意,皇帝也拿他沒辦法,就像當初江轍拒絕皇帝為江漣漪和信郡王世子指婚一樣。
雖說,抗旨是死罪,但皇帝難道還真能因為自己的文官之首、武将之首,拒了一場兒女婚事就把人給砍了?
那天下人都要覺得皇帝是鳥盡弓藏,誅殺功臣了吧!
像淩從威那樣,在李钰有這個意思的時候就先給女兒定了親事,也算是一種比較委婉的拒絕了,讓皇室面子上也比較好下來。
像江轍這樣的臣子,畢竟也是不多見的。
“走吧,别壞了好心情,我想吃菊花蟹了。
”秦绾笑道。
兩人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
過了山腰,山道上的人明顯少了下來,多半是結伴同遊的書生或是武勳子弟,更是少見女子。
像秦绾這般輕松自在的,更是絕無僅有。
“累了便在這裡回去吧。
”前面不遠處傳來不耐煩的聲音。
秦绾無奈了,隻不過……小燕山前山就這麼一條路,除非繞個大圈子從後山走,否則都會撞上的。
“我不累,可以的。
”秦珍抹了把汗,心裡有些酸楚。
今日重陽,大約也是婚前最後一次和李鈞獨處了,她原本還是想好了,有些話畢竟要問清楚。
要說平時,秦珍也是出自将門的,秦建雲真不至于養出風一吹就倒的嬌嬌女來,爬個山……還算可以。
然而,最近一段時間秦珍為了李鈞,茶飯不思,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消瘦下來,身體也虛了不少,才剛剛爬過山腰,就感覺到全身散了架似的疲倦,兩條腿沉重無比,泛着酸痛。
她是希望李鈞能扶她一把的,雖然最近兩人關系有些僵硬,但是一起患難與共過後,總會解開一些結的吧?
然後她再問問李鈞,最近究竟出了什麼事,對她如此冷淡,卻一個接一個往府裡擡侍妾。
秦珍真心想不通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二妹也來登高啊。
”雖然秦珍背對着山路沒看到她,秦绾也不好直接從她身邊走過去了。
“大姐。
”秦珍勉強叫了一聲,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委屈。
秦绾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比她更委屈。
你的薄情郎可是在前面,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
又不是我抛棄你的!
“皇叔祖。
”李鈞也很勉強地一拱手。
“快要大婚的人了,也該懂事了。
”李暄淡淡地說道。
“是。
”李鈞應了一聲,也就無話可說了。
“對了,端王殿下可還喜歡我帶回來的土特産?
”秦绾笑意吟吟地問道。
“這個……勞煩郡主費心。
”李鈞臉上抽了抽,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
秦绾卻遺憾地歎了口氣,看起來……是還沒發現嘛,真無趣。
她是知道的,其實李鈞喜歡的是那種明麗嬌豔、媚骨天成的女子,秦珍這種端莊賢淑的大家閨秀型可不是他的菜,娶她不過是為了拉攏安國侯府的勢力罷了。
同時,宮裡皇帝皇後貴妃也怕太過魅惑的女子勾壞了皇子,賜下的女子雖然個個美貌,但要麼清秀,要麼可愛,反正都是清純活潑類的,也不怎麼勾得起他的興趣。
反倒是那個商戶出身的紀如長相更合他胃口,否則當初就不會默許了她爬床。
隻是偏偏紀如看到了他最沒有尊嚴的那一面,導緻了就算她長得再合胃口,李鈞也不想看見她了。
最後就是秦绾送來的“土特産”,李鈞是真沒想到秦绾居然會送個女人給他,還是個成熟、美豔、一身媚骨的少婦!
隻是,雖然這少婦實在很合胃口,他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萬一……上了床還是不行,豈不是可惜了一個絕色美人?
秦绾也很期待,李鈞要是真看着雄娘子能硬起來,一旦真上了床,隻怕是……被吓得這輩子都硬不起來了吧?
“大姐……送了王爺什麼禮物?
”秦珍狐疑道。
“這個麼,二妹自己去問王爺吧。
”秦绾笑道。
“不過是些雲州的土特産罷了,有什麼好問的。
”李鈞不耐煩地道。
秦珍忍不住眼眶一紅,又想落淚了。
最近端王對待她,完全沒有了往日裡的溫柔體貼,還越來越不耐煩。
去年重陽,也是在這個地方,她雖然還有力氣,卻撒嬌着說走不動,結果李鈞二話不說,直接就把她抱到了山頂,一路羨煞了無數青年男女。
可今天,她是真的走不動了,才一開口說有些累,李鈞居然就要打道回府了!
這差距也未免太大了。
難道說……王爺真的不再喜歡她了嗎?
若是秦绾聽得到她的想法,隻會嗤笑。
李鈞有喜歡過秦珍嗎?
沒有。
甚至……當初李鈞去接近秦珍,還是歐陽慧授意李钰,讓李鈞去做的,隻因為安國侯府需要拉攏。
要說平時,秦珍怎麼說也是個美人,李鈞雖然不好這一口,但讓他哄哄女人還是沒問題的。
隻是現在,李鈞自己處于人生最低谷的時候,還需要有人安慰他,而秦珍還在一邊花樣作死……怎麼能不讓他心煩?
李鈞可不會認為這是他沒有把事情告訴秦珍的錯!
“我和王爺先上去了,既然二妹累了,就歇歇吧,不急于一時的。
”秦绾微笑道。
“皇叔祖,郡主先請。
”李鈞也舒了口氣。
畢竟,李暄和秦绾都是知道他身體的問題的,站在他們面前,不自在不說,還總感覺自己矮了一截似的。
李暄大大方方牽住秦绾的手從他們身邊走過。
秦珍看着那雙和諧的背影,以及李暄手裡的籃子,臉上不由得閃過一絲羨慕。
“說起來,你非要趕在端王大婚前回來,究竟還有什麼熱鬧看?
”李暄忽然問道。
“不是趕在重陽前回來,吃王府準備的重陽糕和菊花蟹的嗎?
”秦绾很無辜地看他。
李暄側着頭,看了她一會兒,作勢就要把手裡的籃子往山崖下丢。
按照常理來說,這會兒另一方應該趕緊撲過去護住籃子,說“好好你别急,我說給你聽就是了”。
可惜秦大小姐那是普通人嗎?
秦绾隻微笑着看着他,靈動的眸光滿是挑釁,仿佛在說,有本事,你丢丢看?
李暄默默地收回手。
秦绾這才滿意,挽着他的手臂,一聲低笑道:“說早了,還有什麼意思?
不如那天到現場來看個驚喜。
”
“你确定是驚喜,不是驚吓嗎?
”李暄問道。
“嗯……對我來說,确實挺驚喜來着。
”秦绾如實說道。
“好吧。
”李暄輕笑道,“那就讓本王看看,你究竟排了什麼大戲,居然能比太子大婚的戲碼更好看。
”
“李钰那裡,一次打死了,後面怎麼弄?
自然是要他……一次次嘗試痛苦的滋味的。
”秦绾淡淡地道,“但是,張氏那母女幾個卻不值得我為此廢多大的心思,借着這次大婚,一棍子打死一了百了。
”
“确實。
”李暄贊同地點點頭,“安國侯還是個明事理的,未必不能成為你的後盾,但是那個張氏,簡直是禍亂之源。
”
“反正,我是不介意給父親再娶個合适的繼母的。
”秦绾笑道。
秦建雲年紀又不算大,相貌堂堂的,又位高權重,深受聖寵,什麼樣的女人娶不到?
何況,到了那個時候,秦桦騰出了嫡子的位置,秦侯夫人的位置就更吸引人了。
畢竟,秦建雲還不到四十,想要再生個兒子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秦绾看着他,又道,“我們今天還要繼續這個話題嗎?
”
“呵呵。
”李暄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來。
“記得那時你還問我,能不能當個合格的王妃。
”秦绾道。
“我……不想每天在朝堂裡算計來算計去,回到家裡,到了床上,還要和王妃商量着明天去弄死誰,這種日子實在太無趣了。
”李暄道。
“正巧,我也是這麼想的。
”秦绾微笑。
“你聰明,是真正的智慧,而不是那種小聰明,所以我相信你能把握分寸。
”李暄坦然道。
“嗯。
”秦绾捏了捏他的手心,沒有再說話,隻繼續往山頂走。
有些話,他們心照不宣。
在外面,共同面對刀光劍影,花前月下,便安安心心享受着脈脈溫情,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他們都分得清楚。
“要不要比比誰先到山頂?
”秦绾忽然道。
“在這裡比輕功?
”李暄一怔。
“反正京城知道我會武功的人已經不少,不怕多幾個。
”秦绾一聳肩。
“王妃有雅興,本王自當奉陪。
”李暄笑道。
“既然是比賽,但總得有個彩頭?
”秦绾道。
“賭什麼?
”李暄問道。
他們之間實在沒什麼可以拿出來做賭注的東西,何況,李暄也不覺得秦绾會提出太正式的賭約。
“就賭……輸家負責剝所有的菊花蟹。
”秦绾笑眯眯地道。
“好。
”李暄點頭同意。
“那就開始,别忘了……”秦绾目光一轉,指着籃子道,“裡面有酒,還有醋,别灑了。
”
“……”李暄哭笑不得,卻見秦绾已經施展輕功跑上一大段台階,搖搖頭,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什麼賭約,那丫頭分明就是故意耍他。
原本他們的輕功半斤八兩,也未必分得出勝負,但是要注意平衡感不讓籃子裡的東西灑出來,許多動作比較大的輕功身法都不能使用了,這麼一來,他還追得上秦绾才叫奇怪。
不過,不就是想讓他給她剝蟹殼麼,他甘之如饴就是了。
山道上的人隻覺得一陣清風從身邊飄過,恍然間仿佛看到了九天仙女,很快的,又是一道影子追了上去。
“那是……秦姐姐和王爺?
”淩霜華抓着弟弟的袖子,目瞪口呆。
淩子霄茫然點點頭。
甯親王武功極高,這點他知道,三年前陛下千秋壽宴上遇到刺客混入宮廷教坊近距離行刺,甯王一人,在喝了摻有迷藥的酒後,雖然身受重傷,但卻用一把奪自刺客的短劍,将二十七名刺客盡數伏誅,在那之後,皇帝才下旨,甯親王禦前佩劍的特權。
然而,前面的那個女子……是秦绾沒錯吧?
淩子霄忽然覺得很臉紅。
要知道,秦绾的其他功夫若是和輕功一樣高明,他肯定是打不過的。
可他居然……拿初級劍譜送給人家學習啊!
沒有比這更丢臉的了。
“啊,我回去一定要告訴娘親,女孩子練武怎麼了,不是有個比我練得更好的名門千金嗎?
”淩霜華握着拳頭,一臉的興奮。
淩子霄淚奔……姐姐你還是别練了,要不然,他們淩家實在太對不起女婿家了。
秦绾施展輕功盡情奔馳,一口氣直接沖上山頂,落在山崖的護欄邊,深深吐出胸口的濁氣,頓時一陣神清氣爽。
幾息之後,李暄落在她身邊。
李暄固然是随便跑跑,但秦绾也沒有用盡全力。
“心情很好?
”李暄問道。
“嗯,好到……想往下跳。
”秦绾一指崖外,感歎道。
李暄沒有意外,隻是看了一眼懸崖,如實道:“小燕山的崖壁越往下越窄,沒法在空中挂繩網。
”
“知道了,随便說說而已。
”秦绾轉身,笑得像隻剛剛偷吃了葡萄的小狐狸,“王爺,願賭服輸。
”
“是,王妃。
”李暄一笑,四顧看了看,選了一棵大樹下的草地,先拿出一塊粗布鋪開,用石頭壓住了四角,随即将籃子裡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
别看這籃子不大,裝的東西可着實不算少。
一盆四隻菊花蟹,為了保溫,下面居然還用炭火溫着,當中擺着一小碟浸着細碎姜末的醋,也難為李暄用輕功跑上來,還真的不論是炭火還是醋碟都沒有打翻。
此外,還有一疊栗子重陽糕,一疊五色金錢糕,一壺菊花酒,兩隻小酒杯,兩雙筷子,兩套碗碟,還有一整套銀制的蟹八件。
“還有羊肉面,晚上回王府吃,畢竟小燕山下面是含光寺。
”李暄道。
“好。
”秦绾倒了兩杯酒,就笑眯眯地看着他用蟹八件把一隻隻螃蟹大卸八塊,将雪白的蟹肉放在碧綠色的細瓷碟子裡,一面暗自感慨。
男人果然還是認真的樣子最好看,哪怕隻是在認真拆螃蟹。
這個時候,山頂的人并不算多。
李暄和秦绾并不是最早開始爬山的,但最後一段路他們比拼輕功,着實甩下了太多人。
現在已經能在山頂的,大多是平民百姓。
貴族出行,動辄前呼後擁,哪能出發得這麼早。
所以,他倆這般嚣張地就地野餐,帶來的食物器皿無一不是貴族做派,雖然惹得人人側目,卻沒有一個人敢過來搭讪的。
要麼是不認識,但自忖惹不起這種貴人。
要麼就是品級太低,雖然有心,卻不敢往前面湊。
秦绾拿着銀筷子,夾着鮮甜的蟹肉,沾了醋,放進嘴裡,頓時笑眯了眼睛。
“好吃?
”李暄問道。
“嗯,這螃蟹不錯,比我往年吃的都要好些。
”秦绾贊歎道。
她喜歡美食,從前在這一點上,李钰也從來不吝啬,凡是宮中賞下什麼好東西,多半都是到了她這裡的,隻是,往年英王府的螃蟹,确實口味比這個差了些,并不是心理作用。
“今年進貢的螃蟹,前天才運到宮裡,我挑了兩簍最好的,用菊花酒泡着養起來,今天一早才讓廚子煮了的。
”李暄拆完一隻螃蟹,把裝滿了蟹肉的碟子放到她面前,用絲巾擦了手,一邊說着,一邊拿起一塊五色金錢糕遞到她嘴邊,“嘗嘗?
”
秦绾直接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細細一品,随即笑道:“杏脯,蘋果幹、桃幹、金桔,還有幾種蜜餞果脯卻是嘗不出來了,混得太多了。
”
“果脯都是府裡自制的,你要是喜歡,帶兩壇子回去當零食,比外面賣得幹淨。
”李暄說着,順口将她咬了一口的糕點自己吃了。
秦绾見狀,臉上微微一紅,又道:“怪不得這蟹有淡淡的菊花酒的味道,原來是喝醉了酒的。
”
“醉生夢死中下鍋,不是少些痛苦?
”李暄吃完一塊糕點,開始拆第二隻螃蟹。
“還不一樣是個死。
”秦绾嗤笑。
“讓王妃一飽口腹之欲,也算死得其所。
”李暄答道。
“這話我愛聽。
”秦绾笑眯眯地自己拿了塊五色金錢糕,一口糕點,一口蟹肉,吃得不亦樂乎。
等她吃完一塊糕點,第二隻螃蟹也變成了一碟子蟹肉。
“螃蟹寒涼,于女子不利,隻能吃兩隻。
”李暄道。
“知道了。
”秦绾有些連連不舍地看了看剩下兩隻完整的螃蟹。
“一會兒給你送一簍活的回去。
”李暄看了她一眼。
“好。
”秦绾這才心滿意足了,好心情地拿起酒杯,順手喂進他嘴裡。
“傷風敗俗!
”猛然間,不遠處傳來一個尖刻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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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秀完恩愛就開始進入端王大婚副本。
問:還有比太子大婚更悲催的婚禮嗎?
答:還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