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都出發,到南疆最快也要十天,此時已經是冬末,距離春節過年隻剩下數天,齊莞他們一路往南,官道上有不少走商在返回家中的途中,大家走趕着回家過年。
感受到即将過年的氣氛,看着官道上那些返家的路人,齊莞有點傷感。
快過年了,人家是全家團圓,而她卻跟寶兒母女分離,甚至不一定能夠趙言钰一起過節。
越是往南,天氣就越潮濕,齊莞曾經在南越城住過一段時間,仍然無法适應這樣的天氣,好像穿多少衣裳都沒有用,那股濕冷仍然深入骨子裡。
他們再一次在驿站停下休息。
穿着厚實棉襖的齊莞從馬車下來,帶着雨水的寒風一吹,她冷得全身哆嗦。
白卉同樣冷得直顫。
“這都什麼天氣,在京都都不用穿這麼多衣裳。
”白卉抱怨道。
齊莞笑了笑“南邊最冷的就是在這時候了,雨停了倒是好些,不然又冷又濕,還真是受不了。
”
六皇子朝她們走了過來,恰好聽到齊莞的話“這雨恐怕還得下好幾天,南疆這邊就是這樣的,春初的雨得下十天半個月。
”
白卉一聽直叫救命。
齊莞作揖行禮“太子殿下。
”
六皇子低眸看着她,聲音有着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出來的溫柔和小意“還有兩天就到榕城,你且忍忍,這邊的人是沒有地龍的習慣。
”
“哪裡就那麼嬌氣,不過是故意說說而已。
”齊莞笑道,聽到隻有兩天就能到達榕城,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那先回去休息吧。
”六皇子說,眸色微暗,他已經能感覺到一路上齊莞對他的冷漠和抗拒了,雖然不明顯,但他能感受得到。
跟六皇子作别後。
齊莞帶着白卉回了房間。
沒多久,就有一個丫環給他們送來了暖爐和一鍋熱氣騰騰香噴噴的炖羊肉“王公子,這是殿下讓奴婢送來的。
您慢用。
”
這暖爐是怎麼來的?
路上可沒見到六皇子需要用暖爐的,南邊的百姓也極少用到這個的吧。
白卉将暖爐搬到床榻旁邊“哎呀,今晚少夫人可以睡個好覺了,真想不通,這南邊明明比我們京都還要冷,怎麼就用熱炕也不燒地龍。
連暖爐都不怎麼見。
”
齊莞笑了起來“他們早已經習慣了,我們隻是還沒習慣而已。
”
“這一路上,太子殿下還真照顧少夫人。
”白卉說道,說完才知自己說錯話,小心翼翼地看了齊莞一眼。
“以後别說這種話,讓别人聽到會誤會的。
”齊莞皺眉說道。
白卉诶了一聲,卻還忍不住說。
“少夫人,但太子殿下這麼對你,是不是……是不是……”
“于理不合?
”齊莞問道。
随即一笑“那是因為少爺将來會成為他的左膀右臂,所以他才特别照顧我們。
”
是這樣嗎?
也隻能是這樣,白卉想着休息了一個晚上,淅淅瀝瀝的雨仍然沒有要停下的意思,齊莞他們用過早膳之後繼續趕路了。
此時已經過年的時候,但因為打戰的原因,這邊的百姓似乎沒什麼心思過節,那種喜氣洋洋的過節氣氛并不明顯,六皇子在馬車裡将路邊那些百姓麻木的神情看在眼裡。
棱角分明的臉龐顯得更加陰鸷了。
這是個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小城,齊莞他們在這裡吃過午膳才繼續趕路。
其實吃不到什麼好東西,因為戰争,走商不到這邊來做生意,本地的商賈都逃到别的地方去了,到處一片蕭條的頹敗感。
“就算不是太平盛世。
平平靜靜的日子也比打戰的日子好啊。
”齊莞坐在酒樓裡,望着外面行人稀疏的街道,忍不住歎息道。
同桌的六皇子聽了,說道“東胡人一天不趕出大周的領土,大周的百姓都難過上平穩的生活。
”
東胡人有機會入侵大周的領土,還不都是因為他的兄弟,齊莞在心裡暗想。
六皇子似乎才想起東胡人怎麼會如今南疆,忽然住口不說話了。
他們離開這個小城,重新走上官道,這一路到榕城已經沒有驿站,今晚入夜隻能在野外休息,要不就連夜趕路。
六皇子問了齊莞的意思,齊莞不願意在路上繼續浪費時間,便說要連夜趕路。
到了半夜,雨勢忽然加大,無法再繼續前行,隻能在路邊找了一間破廟暫時避雨。
他們撐着傘進了破廟,才發現這裡面還有其他人。
齊莞他們在看到破廟裡的人時,愣了一下。
這破廟不大,神台上的菩薩金身已經不見了,隻有十數個臉上都是污垢,餓得面黃肌瘦的流民。
那些流民見到齊莞他們的時候,眼睛流露出和餓獸一般的眼神。
六皇子的侍衛立刻将齊莞他們圍了起來,擔心那些流民會突然發起攻擊,搶奪他們身上的東西。
這一路南下,他們是第一次遇到流民。
“都退下。
”六皇子喝退了侍衛,看了那些流民一眼,讓人将馬車裡的食物都拿出來。
這些流民已經三天三夜沒吃東西了。
六皇子叫了他們其中一個出來問話,那些人原本對六皇子等人充滿警惕,在得到食物之後,才放松了警惕,拿着包子躲到角落囫囵吞棗地填飽肚子去了。
那個被六皇子叫出來的是個小少年,他一邊大口吃着包子,一邊打量着六皇子。
“你們是從哪裡來的?
”六皇子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溫和一些,低聲問着那個少年。
少年咽下包子,回道“赤崗城,幸好我們跑得快,不然都被東胡人殺死了。
”
六皇子問“齊将軍已經将赤崗城打回來了,你們怎麼不回去?
”
“那個賣國賊……我們才不回去受死。
”少年叫道,眼睛流露出深刻的恨意。
齊莞心底一頓,忍不住插嘴“齊将軍不是賣國賊,他是被陷害的,如果他是賣國賊,怎麼會将赤崗城從東胡人手裡搶回來。
”
少年大聲說“你說他和東胡人的詭計,是假的,東胡人是故意輸的。
”
六皇子和齊莞對視一眼“誰跟你說的?
”
“整個赤崗城都知道。
”少年說。
“胡扯!
齊将軍怎麼可能勾結東胡人,這是東胡人故意傳出來的,齊将軍為了奪回赤崗城都已經受了傷,怎麼會是假的。
”齊莞氣得全身顫抖,那些該死的東胡人又傳出這樣的謠言陷害三叔了。
少年卻不信“這是苦肉計。
”
齊莞還想在反駁,六皇子卻制止她“解釋太多反而無益。
”
不解釋,難道看着三叔繼續被冤枉嗎?
可解釋了,誰又相信?
齊莞心裡直替齊正青叫委屈。
“殿下,此地不宜久留。
”六皇子一個侍衛走到他身邊壓低聲音說道。
六皇子擡頭看向那些流民,卻見他們虎視眈眈地看着他們。
齊莞身邊的齊瑞也察覺到不對勁,跟齊莞小聲說道“姐姐,附近應該不止這些流民。
”
他們已經将食物分出去大半了,繼續留在這裡,說不定這些流民會失去理智瘋搶他們的東西,萬一引起其他流民過來,那就更加糟糕了。
“雨勢已經稍小,我們趕緊啟程吧。
”齊莞說道,她不想在這裡耽擱了。
六皇子點了點頭。
他們走出破廟,發現竟有兩個流民悄悄靠近他們的馬車,六皇子的侍衛過去将他們吓跑了。
“快走。
”六皇子下令。
馬車啟動的時候,破廟裡的流民都跑了出來,追着他們的馬車。
他們并不是害怕這些流民,憑着六皇子帶的侍衛,對付這些流民輕而易舉,他們隻是不想傷害這些百姓而已。
馬車飛快地奔跑起來,濺起朵朵水huā。
他們出了小道,直接上了官道。
那些流民追了一段路後,就已經停了下來。
這一路到榕城,他們都沒停靠休息,終于在第二天旁晚的時候到達目的地。
馬車進入榕城,齊莞眼睛四下觀看,想看到那張熟悉的臉。
齊正青的下屬洪大山早已經在城門處等他們,一看到馬車,立刻就跑了過來“小趙夫人呢?
小趙夫人呢?
”
六皇子從馬車出來,皺眉看着他。
洪大山給六皇子見禮,眼睛卻往他後面看去,狐疑怎麼沒見到小趙夫人。
“這是皇上派來的禦醫,齊将軍怎麼樣了?
”六皇子指着旁邊兩位中年男子,對洪大山說道。
城裡的守備得悉六皇子到了,帶着城中大小官員來迎接了。
洪大山才不管這些,他看了那兩個禦醫一眼,說道“将軍說要等小趙夫人。
”
正要下馬車的齊莞一聽,急忙跳了下來“我三叔如何了,快帶我去見她。
”
齊瑞也走了上來,對洪大山說“我們是将軍的侄子。
”
那兩個禦醫見洪大山竟然完全不給面子,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六皇子卻理解洪大山為什麼不願意請禦醫去給齊正青治傷,他看向齊莞“我們先去看齊将軍吧。
”
洪大山沒找到齊正青所說的小趙夫人,卻接了兩個齊公子,心裡還在琢磨不是說小趙夫人親自來給将軍治傷嗎?
怎麼都沒見到人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