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夫人這話一出,關莊主就知道自己把妹妹給惹怒了,幹笑幾聲,将場面圓了回來,繼續招呼大家用菜喝酒。
齊莞沒想到趙言钰會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說自己這一生都不會納妾,她喝了一口酒,跟趙夫人相視一笑。
趙言钰與長輩們喝酒,幾乎是來者不拒,到了後來漸漸有些受不住,隻要到外面去喘口氣,走出大堂的時候,他還跟齊莞示意了一下,是要她跟着他一起出去。
“那臭小子酒量好得很,你别被他給唬着,我這兒子比他爹更腹黑。
”趙夫人在齊莞耳邊低聲說道。
齊莞詫異地問,“娘,什麼是腹黑?
”
趙夫人凝眉想了想,“就是一肚子都是壞水。
”
這點齊莞是很同意的,趙言钰就是一肚子壞主意,也不知他這時候忽然離開大堂是為了什麼,難道真的是喝醉了?
剛剛他真的喝了不少酒呢。
“娘,我還是出去看看他。
”齊莞低聲說,起身悄悄跟了出去。
就在齊莞起身離開的時候,那邊秀麗也站了起來,跟着趙言钰的背影走了出去。
趙夫人拉住齊莞的手臂,“跟着去瞧瞧,别心軟了。
”
在趙夫人看來,報恩是一回事,可納秀麗為妾室是另外一回事,這麼多年來,他們趙家一直想要照顧秀麗,想要報恩的,是秀麗堅持要留在關家莊,是他大哥信誓旦旦地說會替趙家照顧好秀麗,可從來沒人告訴他們,秀麗在等趙言钰回來娶她。
當年趙言钰究竟許了什麼承諾,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她相信自己的兒子,絕對不會許下模棱兩可的承諾,重點還是在秀麗身上。
還有她這個好嫂子身上!
到底是真不懂還是假不知,明知她兒子是太後賜婚的·還非要塞個小妾過來,這不是擺明了想看他們趙家雞犬不甯麼?
齊莞同情秀麗,但不會心軟,她從來沒想過要将趙言钰與别的女子分享的。
她悄悄地跟了出去·外面的庭院寂靜無聲,隻有假山旁邊兩道人影在月色下拉得長長的,她屏息走在陰暗的地方,不想驚動那兩個人。
趙言钰聽到腳步聲,回頭見到是秀麗,臉上閃過一抹詫異,淡聲開口·“秀麗姐。
”
秀麗深深看着他,在很小的時候,她就對這個比她年幼三歲的少年心存好感,他不同其他人,言行舉止都透着一股比同齡人更沉穩成熟的吸引力,當年她的父親傷重病逝,他一句我會照顧你,一直讓她心動到現在。
她忘記了一件事·照顧是有許多種的。
“你今晚喝了許多酒,不如我去沖一杯解酒茶給你?
”秀麗輕聲問道,眼睛盯着他看。
趙言钰笑了笑·“不勞煩秀麗姐,這點酒我還撐得住。
”
秀麗歎了一聲,“你對我何須這麼見外,以前······我們不是這樣的。
”
“怎麼會,我一直将你當親人。
”趙言钰笑着道。
“你不想納妾,是因為賜婚,還是因為齊莞?
”秀麗不死心地問,她知道,他從來不知道她的心思,一直将她當姐姐·隻是她心存念想,希望他會憐惜她等了這麼些年,沒想到他會這麼狠心。
趙言钰低聲說,“秀麗姐,當年我跟你說過,我們趙家會一直照顧你·将你當自己人,你可将趙家當是娘家,不管在哪裡受了委屈,我都會替你做主。
”
秀麗臉色變了變,是的,他是這麼說的,她以為他最後會改變主意,是她将他的話扭曲了告訴關夫人,所以才讓莊子裡的人誤會這麼多年。
“你曾經說過沒有哪個女子能讓你改變原則也甘之如饴。
”秀麗道。
趙言钰看着她,淡淡地說,“那是因為還沒遇到她。
”
秀麗一怔,随即苦澀一笑,終于徹底死心,“是我癡心妄想了,齊莞……真是一個很幸運的姑娘。
”
“是我很幸運遇到她。
”趙言钰說。
有些話,不必說得太明白,秀麗黯然地看着趙言钰,知道他其實是用一種婉轉的态度表明他的心意。
“祝你們白頭偕老。
”她說。
趙言钰輕輕點頭,“謝謝。
”
秀麗福了福身,轉身離開,臉上帶着淡淡的笑,終于是徹底地死心了。
齊莞将他們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聽在耳中,隻覺得趙言钰每一句話聽起來都溫和無比,可仔細琢磨,其實對秀麗來說非常狠心。
如果不這麼說,就不能讓秀麗死心啊。
她已經不記得上一世趙言钰究竟有沒有納妾,但這一世,她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了。
“還不出來?
”趙言钰的聲音似笑非笑地從頭頂傳來,齊莞訝異地擡起頭,隻見一雙熠熠生輝的眸子灼亮地看着她,眼中藏了一絲促狹的笑意。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齊莞嘀咕一聲,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非禮勿聽,她這樣偷聽他們說話實在不怎麼好。
趙言钰仲出手,将她從陰暗處牽了出來,“我還能不知道你在附近?
”
齊莞嘟着小嘴,“難道你早就知道了?
”
“你都聽見了,是不是該放心了,我說不納妾,并非隻是說說。
”趙言钰含笑說着,手指輕點她的鼻尖。
“你中途離席,其實早預料秀麗會出來找你?
”齊莞問道。
趙言钰摟着她慢慢地往外走着,柔聲說道,“其實我也有不對之處,對秀麗雖然一直很愧疚,但并沒有太關心,聽舅母說她不願成親,我隻當她沒遇到對眼的,是我們趙家疏忽了,這次回來才知道她的心思……,我真的不知道舅母他們會誤會,讓你受了這麼多委屈。
”
“我沒受委屈,秀麗是個很不錯的人。
”她看得出的,秀麗跟邵靜竹那些人是不同的,所以她一直想等着趙言钰自己去解決。
“我隻能将她當姐姐一樣照顧。
”趙言钰說,他應該在去江西府之前就跟秀麗說明白,隻是當時很擔心王大寶,沒有心情去說這些私事·這一耽擱卻讓齊莞受了委屈。
齊莞挽着趙言钰的手,嘴角翹起一個靈動俏皮的笑,“我們這是往哪兒去?
難不成你就想這樣溜走了?
還有許多人等着和你喝酒呢。
”
關于秀麗這個話題,已經沒有必要繼續說了。
“那就真的要被灌醉了。
”趙言钰輕笑說道。
“我們如今要去哪裡?
”齊莞問道·發現他們好像是在往後山的方向走去。
趙言钰隻是淡笑不語,帶着她來到後門,從早已經在一旁守着的小厮福生手裡接過兩件大氅,門外還有一匹駿馬。
福生是趙言钰的貼身小厮,可這時候怎麼會在這裡?
好像早就安排好了似的。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趙言钰将一件白色狐毛大氅披到齊莞身上,然後将她抱上了馬背,緊緊摟在懷裡·“坐好了。
”
齊莞偎在他懷裡,心中疑惑,這是要去哪裡?
都已經入夜了,後山還有什麼好看的?
駿馬的速度并不快,齊莞看着不遠處如潑墨般的山巒曲線,寒風冷冽,乳白色的月華籠罩大地,星芒稀疏·天氣雖然寒冷,但她身邊的人卻很溫暖。
“不知大師兄如今到哪裡了。
”齊莞忽然想起關朗,若是此時他也在場·肯定會感歎這樣的風高夜黑适合打家劫舍。
趙言钰眼底閃過一抹暗光,他低頭看了她一眼,想着前幾天才在江西府收到的消息,不知道關朗此時心情如何。
“如果太後娘娘能同意她嫁給大師兄就好了。
”齊莞感歎一聲說道。
“靈月她回到宮裡了。
”他低聲說着,“皇上給她指婚了。
”
齊莞心一沉,“指給誰?
”
“是和親,與東胡王子和親。
”趙言钰輕聲說,手臂将她摟得更緊。
“不可能!
”齊莞立刻叫道,在她記憶中,大周朝根本沒跟東胡和親·何況再過不久,東胡汗王就要死了,待東胡王子繼位之後,和大周的戰争就要開始了,怎麼可能和親!
趙言钰摸了摸她的頭,“是真的·關朗可能還不知道。
”
“是哪個東胡王子?
以前那個跟你比武的嗎?
”齊莞急聲問道。
“東胡就一個王子。
”趙言钰道。
“絕對不可能!
”齊莞堅決地搖頭否定,“靈月怎麼能嫁到東胡,難道陛下不知道東胡一直野心勃勃,想要入侵大周邊境嗎?
怎麼還會讓靈月去和親呢?
”
“是東胡派使者來大周求親的。
”趙言钰以為齊莞隻是心疼靈月,不忍見她遠嫁東胡和親所以才這麼激動。
齊莞雙手緊緊抓住趙言钰的衣襟,“你有辦法讓靈月不去和親嗎?
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
”
“你别激動,和親的日期還沒定,而且還沒發明旨,可能有機會改變的。
”趙言钰安慰她。
為什麼會這樣呢?
靈月怎麼會去東胡和親······難道和她有關系嗎?
是不是她改變靈月的命運?
齊莞有些内疚。
趙言钰感覺到她的情緒低落,笑着道,“靈月郡主是什麼樣性格的人你不是最清楚嗎?
她怎麼會聽話地去和親,你放心,太後也舍不得她的。
”
也是,太後那麼疼愛靈月,若是讓靈月去和親,這輩子可能就再見不到面了,她老人家定是舍不得的。
“不知道大師兄知道之後,會有什麼想法。
”齊莞道,大概會後悔将靈月送回去吧。
“我倒覺得,東胡這時候派使者來提親很奇怪。
”趙言钰說,“邊境剛傳來消息,東胡有一個軍隊在我們大周邊境外一百裡出紮營。
”
齊莞一驚,“東胡想跟大周開戰?
”
趙言钰冷笑一聲,道,“他們最好有開戰的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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