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櫻哥坐到鏡台前取了楊木梳子慢悠悠地梳着長發,調笑道:“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三爺就想我了?
我适才是有正事要做。
./宣側妃和三妹妹第一次過來,又是來看你的,我怎麼也不能怠慢不是?
”
“誰想你了!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張儀正越是見她雲淡風輕的就越恨,咬着牙道:“她說的都是真的?
”
許櫻哥瞥了他一眼,平靜地道:“難道宣側妃平時很愛說謊麼?
”也不管張儀正是個什麼表情,自顧自松松绾了個堕馬髻,又從玉瓶裡挖出一大塊潤膚香膏,慢悠悠地順着臉、脖子、肩頭、前胸推了開去,然後對最近的肌膚狀态微微有些不滿意,覺得怎麼也第148章妥協該抽時間做個面膜保養保養才是,虧誰也不能虧了自己。
這是認了。
她根本就不在意他是否知道此事,也不怕他知道此事後是否會暴跳如雷。
所以她要做之前和做了之後都不曾向他提過半點,不因為順了他意替崔家求了情而來向他邀功邀寵,也不怕他知道她為趙家求情而與她反目。
她早就把一切都想好了,就等着他發作或是接受。
若非是宣側妃上門,自己還不知要多久才知道,張儀正趴在榻上看着忙得不亦樂乎的許櫻哥,心裡說不出的滋味,忍了又忍,明明是想發火的,開口卻是低低一聲:“為什麼?
”
許櫻哥見他沒有發火,微微有些訝異,神情中便帶了幾分認真,轉身看着他道:“我說不為什麼你信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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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然是不信的。
但不信又能如何?
他自以為很了解她,最後卻發現根本不了解她,甚至很陌生,因為都是假的。
張儀正沉默許久方淡淡道:“别以為你順了我意我就會原諒你替趙家求情。
我不會原諒的。
”他認真地低聲重複了一遍:“不會。
”聲音低不可聞。
第148章妥協與其說是說給許櫻哥聽的,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許櫻哥聽得清清楚楚,直言笑道:“其實我還真不是為了順你的意。
也不是為了順誰的意,想做就做了。
告訴三爺一個好消息,你可以欺負我了,我得罪了父王,你便是打我兩拳想必他也不會懲罰你,隻會覺着我不守『婦』道,就該打一打才好。
”
她突然間不再甜言蜜語。
不再谄媚,張儀正反而有些不适應,怔了怔才擠出一句:“活該!
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若是就這樣輕易放了他家,豈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随便謀逆?
”
許櫻哥将身上的羅袍緊了緊,十分嚴肅認真地贊同道:“三爺這話說得是極。
但凡謀逆的。
就該殺得片甲不留,一個不剩,抄家滅門,再不然男的該去勢罰沒入宮,女的沒入教坊才是,什麼小孩子呀,『奶』娃娃呀,誰管他,誰叫他生在這種人家的。
既然幸運如斯。
能逃得一條囫囵命流放到邊疆,那便該想着感激天恩,随時準備為國捐軀洗涮身上的罪孽才是,怎能還想着要避開伐晉大戰呢?
可真是天大的笑話。
人心同理,崔家犯的罪可比趙家犯的重得多。
”
滿滿的諷刺挖苦,讓人無可辯駁。
張儀正滿心不服,挖空心思正想找點什麼來說,便聽青玉在外低低喊了聲:“『奶』『奶』。
”
“我去去就來。
”許櫻哥立即順勢起身徑自走了出去,全不管張儀正是否青黑了臉面。
到得外間,但見幾個丫頭全都沒走,人人都是一副緊張的表情,許櫻哥知道她們是擔心自己和張儀正會上了宣側妃的當吵鬧起來,便笑着擺擺手示意并無大礙,吵不起來。
衆人松了口氣,青玉上前替她『揉』着肩膀低聲禀道:“婢子見着了張平家的,她隻說請您放寬心,待她去打探一下是怎麼一回事明早過來回禀。
婢子瞧着她的情形似是知道些的。
”
許櫻哥舒服地靠在她懷裡道:“怎麼說?
”
青玉道:“她送我出來時,說了一句,『奶』『奶』隻要對王妃盡孝,照顧好三爺就行,其他人,其他事,一概不需理會。
”
青玉的懷裡又暖又軟,許櫻哥差點沒就此睡過去,聽到丫頭們偷笑了方拼命掙紮着站起身來打着呵欠往屋裡走:“都散了吧,這些天大家夥兒都累了,早點休息。
”進得屋裡,隻見張儀正還趴在榻上沉思,聽到聲響便擡起頭來看着她,神『色』已經不複之前的狂躁,更多了幾分沉靜『迷』茫。
便走過去替他理了理被褥,商量道:“三爺這會兒要不要解手?
這些天我很累,大概會睡死了聽不見你喊。
”
她身上的暖香味直往張儀正的鼻子裡鑽,張儀正不自禁地往旁邊讓了讓,又恨她适才諷刺得自己無話可說,便忿忿地道:“不要。
”
“那今夜可以睡個囫囵覺了。
”許櫻哥輕松地伸了個懶腰,笑着走到床邊放下帳子,重重躺倒在床上。
“全無舉止的懶婆娘。
”張儀正低罵了一聲,悄悄回頭看去,隻見大紅的羅帳已經把他和許櫻哥隔絕在了兩個世界裡。
須臾,羅帳裡的羊角燈被吹滅,屋裡屋外頓時一片黑暗。
張儀正怔怔地看向黑暗裡的那張婚床,想象着許櫻哥是否也在裡面這樣探究地窺伺着他,他有很多問題堆積滿心頭想要問她,嘴卻似被銅絲鐵線密密匝匝縫了一遍又一遍,隻要張口便覺得痛到了心裡去,便隻能睜大眼睛看着房内影影綽綽的家具帳幔,将心中那些紛『亂』『迷』茫一點一點地壓下去。
二更鼓響,張儀正累積,昏昏沉沉将要睡過去,突聽得許櫻哥低聲道:“幼然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
張儀正一個激靈,硬生生清醒過來,沖口而出:“她的生母是聖上所賜的宮人。
”
許櫻哥不明白,按說,既是皇帝賜的宮人。
便是不甚得寵也不至于如此不受人待見才是。
她等了片刻,不見張儀正有繼續往下說的迹象,便小心翼翼地試探道:“聽說父王今日早上使人往林州送了一封信,到底是心疼你的。
”
明明一切照舊如常。
兩個人卻都覺得房中安靜到就連呼吸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就連窗縫裡鑽進來的風也一樣有迹可循。
許櫻哥安靜地等待着,張儀正亦然。
誰也不願意率先打破沉默,仿佛一不小心,就會被對方看透了自己的小心思。
然而話卻是不能不答的,若是故意避開去,反倒不妥當,總有一個人要妥協。
斟酌再三,張儀正清清嗓子。
道:“上次在侯府,我聽嶽父的意思,此戰将會十分艱難。
且二哥又是在那老匹夫手下,隻怕更是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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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不再提崔家之事,反而提起了張儀先。
許櫻哥有些詫異又有些放松,順着他的話頭道:“要相信吉人天相,二哥領兵多年,也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軟柿子。
就和那日大姐同我說的一般,武家姐夫此番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能平安歸來便是大善。
”
“唔。
”張儀正又默了片刻,接着道:“幼然的生母是服毒死的,她當年本來一直都在聖上身邊伺候筆墨。
有次宮中家宴,父王醉酒,醒來她便莫名躺在一旁。
為了此事,父王差點被聖上拿刀砍死。
後來她到府中,生了幼然沒多久便在聖上壽誕那日服毒身亡。
她連玉牒都沒上,若非你是嫁入王府。
隻怕也見不着她。
”
“……”許櫻哥一時無語。
雖則這女人最終被賜到了康王府,但老皇帝為了這個宮女狂『性』大發砍殺唯一的嫡子,說明也是禁脔,康王同志赤果果的被人栽贓陷害了麼,那麼這樣出生的張幼然哪裡又會得到康王與康王妃的待見?
宣側妃一心想把她推銷給自己,明顯就是想讓自己讨公婆的嫌。
可恨這混賬一直不肯提醒她,許櫻哥忍不住諷刺道:“原來我以為三爺也不曉得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
張儀正冷幽幽地道:“之前那女人一定要你收她做徒弟,我沒提醒你?
”
許櫻哥想起那時候房裡的确有過一聲響,便罷了,笑問道:“那八十七神仙卷你知不知道?
”
張儀正答非所問:“日後不要再同我提趙家之事。
”
這算是妥協?
不需要他和康王怎麼去管趙家,隻要他二人不聞不問,自有人去『操』作。
許櫻哥目的達到,便懶得應答他,自攤開了手腳夢周公去。
張儀正背上的傷口隐隐作癢,煎熬了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将過去,一夜『亂』夢,夢到自己獨自一人茫茫然立在荒野裡找不到方向,醒來一身冷汗,心意惘然悲涼。
白藤春凳穿行在康王府姹紫嫣紅的花園裡,所過之處衆人先是側目,随即又低頭屏聲,裝作不曾看見。
張儀正最是好面子不過,一張臉漲得通紅,滿臉忿忿之『色』,許櫻哥随行在一旁,溫和低語:“我記得去年春天在香積寺裡第148章中,寫得不是太滿意,希望後面能更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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