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瑞楠沒注意到夏瑞熙複雜的心理活動,微笑着道:“是很厲害。
我還擔心你經過這兩件事情,會變得柔弱。
還算好,性子還是一樣的沒變,隻是變聰明,守禮,懂事了許多。
将來,你到了婆家,我也不必替你擔心了。
好好跟着娘學學,對你的好處大着呢。
”
夏瑞熙無限嬌羞地垂下頭,小聲哼哼:“姐姐,不許取笑人家。
”她被自己這副形态弄得一陣惡寒。
天知道,她根本就不在乎什麼談婚論嫁,但沒辦法,這裡的少女一談到這個問題都是這麼一副造型,她就當是客串了一回演員好了。
夏瑞楠低呼一聲,拉起夏瑞熙的手放在她小腹上,很歡喜地說:“你摸,你摸,孩子在踢我呢。
這小東西,每天一到這個時候就動得最歡,總是在踢我。
”
夏瑞熙的手掌果然被輕輕踢了一下,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一種奇怪的感覺從她心底生起,柔柔的,酸酸的,這就是母親麼?
她小心翼翼地按了按:“寶寶,你在玩嗎?
”那隻小腳停了停又給她蹬了回來。
她驚訝地張大了嘴,原來書上說的都是真的。
夏瑞楠幸福的說:“你怎麼和你姐夫一個樣,和他說話,他聽得懂嗎?
”
夏瑞熙喃喃的道:“他當然聽得到。
”要不然搞胎教做什麼?
她有一大堆的知識想告訴夏瑞楠,忍了幾十忍才沒有說出來,否則夏瑞楠真的要把她當妖怪了,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子,再野也不該知道這些東西。
她換了一個話題:“姐姐,姐夫一定很高興吧?
”
夏瑞楠臉一紅:“他自然是極高興的。
他們一家人都很高興,就是,就是,唉,說了你也不明白。
”她皺起好看的細眉,幽怨暗生。
哼,小瞧她了吧,她怎麼會不明白?
有些事情,她可比夏瑞楠這個當事人還要知道得多。
無非就是大宅門裡的那些破事,武夫人不是個好相與的婆婆,見媳婦有了身孕,高興歸高興,必然是要勒令小夫妻分房睡,然後又要送丫頭暖床的。
夏瑞熙的身份自然不好問夏瑞楠這些事情,不過她有她的辦法,旁敲側擊的問:“姐夫最近可忙?
”
夏瑞楠的丈夫武子安,夏瑞熙見過幾次,大概有一米七五左右,肩寬腿長的,長得很有男子氣概,就是有點胖,肚子有點大。
為人還不錯,對夏瑞楠幾乎是百依百順,照顧得很細緻,對夏家人也很親切周到,夏家人提起他都是極滿意的。
最難得的是居然沒有通房丫頭,暫且不論原因是什麼,總之在西京的世家子弟中還算難得。
他在西京府衙裡任職,仕途上還算是少年得志,春風得意。
不過在夏瑞熙看來,如果沒有武夫人那個讨厭的極品媽,他的分值會更高一些。
“他有些忙,年底了麼。
不過隻要他在家,他都會盡量陪着我。
”
那就好,隻要武子安的心思在夏瑞楠身上,就什麼都好說。
夏瑞熙眼睛一轉:“這個蘇婆子,最是可惡。
我早就看不慣她了,今天有這個機會,自然不能放過她。
我想她回去以後肯定會被罰,隻是不知你婆婆會再派個什麼人來你身邊?
”
夏瑞楠臉色一黯:“她派到我身邊的人多了去了。
”
夏瑞熙搖頭晃腦的道:“我上次聽爹爹說,你以前有個眩暈的毛病,可不能氣着。
以前是你一個人也就罷了,如今是雙身子,可要加倍小心。
有什麼事,多放寬心,多和姐夫說說。
再不然,和娘說說也是好的。
”
夏瑞楠點點頭:“我知道,我會盡量放寬心的。
”
夏瑞熙歎口氣,夏瑞楠怎麼就聽不明白她的暗示呢?
她又說:“我發現,我一喊頭暈,說什麼爹娘都要順着我的。
”觑着眼睛看向夏瑞楠。
夏瑞楠張大嘴巴,猛然明白過來,笑着抽了她一下:“臭丫頭,就你名堂多。
我知道了。
”
夏瑞熙目的達到,笑着讓夏瑞楠吃些糕點。
夏瑞楠不經意的問:“蓓蓓還是不怎麼來看你?
”
提起她們這個三妹夏瑞蓓來,夏瑞熙把臉一下子沉下去。
要說夏瑞熙到了這裡最恨的人是誰,就屬這個夏家三小姐夏瑞蓓。
相比她和夏瑞楠的關系來說,夏瑞蓓仿佛不是和她們一個娘生的。
她記得她醒過來的第二天早上,因為鬧騰了一夜,夏氏夫妻和夏瑞楠都去休息了,身邊隻剩下幾個丫頭婆子守着。
迷迷糊糊間聽見水晶簾子“啪”的一聲響,接着就有一個女孩子尖細的聲音說:“惹禍精不是醒了嗎?
怎麼又死過去了?
”接着她裹在被子裡的手臂被人狠狠地掐了一把,鑽心的疼,疼得她險些叫出聲音來。
夏瑞熙很想不顧身上的劇痛爬起來抽掐她的人一下的。
可是她不敢,她不知道周圍的情況。
也害怕有人發現她醒着,不停地問她話,讓她露出馬腳來。
為了長遠打算,她隻有忍着,多聽多看,摸清了狀況再說。
那尖細的聲音說:“惹禍精,命倒挺長的,還是根本就是裝的?
”
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低聲勸道:“三小姐,二小姐受了這麼重的傷,當然會昏迷。
她是你嫡親親的二姐,你這些話要是讓老爺和夫人聽見了,不太好。
”
“啪!
”的一聲脆響,中年婦女委屈的“哎呦”了一聲,好像是被打了。
果然那尖細的聲音說:“哼!
老奴才,你真以為你是我奶媽就可以管我了?
我的這些話沒一句說錯!
她就是個讓家宅不安的惹禍精!
如果不是她,上次我去參加詩會,必然是我奪魁。
就是有了這個名聲敗壞的惹禍精,害我顔面大失,白白被人笑話!
她早死早超生,一家人都得清淨。
”
夏瑞熙一聽,心裡拔涼拔涼的,這個身體做人真夠失敗的,自家的妹子恨她都恨到這個地步了。
穿到這麼個主的身上,真是讓她沒話說。
她不敢睜眼,她不知道這種時候出了裝暈還能做什麼。
夏三小姐又狠厲的說:“我的這些話,要是傳到爹和娘或者是其他人的耳中,你們一個個都給我等着出去領賞!
”
聽衆人諾諾的應了,她才滿意的說:“奶媽,咱們走!
巧兒,惹禍精死了第一個告訴我。
”
腳步聲響起,外面一個小丫頭脆生生的喊道:“奴婢綠兒見過老夫人,老夫人金安。
”
夏三小姐默了一會,小碎步跑出去。
“孫女兒見過奶奶。
”
一個蒼老的聲音說:“蓓蓓,你也在這裡?”大概是夏老夫人了。
夏三小姐低聲說:“孫女記挂着二姐的傷勢,過來看看。
”
夏老夫人寬慰的說:“好姑娘啊。
不但人越長越漂亮,也越長越懂事了。
你這個樣子,我很放心。
”
夏三小姐不知道說了句什麼,哄得夏老夫人一疊聲的誇她。
下人們也附和着誇三小姐善良,孝順,姐妹情深,仿佛剛才的事情根本就沒發生過。
夏瑞熙被她正在感歎這個夏三小姐三刀兩面的功夫了得,屋裡響起夏三小姐略帶些歡喜,又帶些悲傷的聲音:“奶奶,你說二姐怎麼這樣倒黴?
及笄的日子發生這樣的事。
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的騎術那樣好,我不相信真的是意外。
如果讓我知道了是誰害的她,一定要替她報仇。
”
是啊,夏瑞熙對這個身體受傷的具體原因也很好奇。
自然豎起耳朵聽,結果聽見夏老夫人歎了口氣:“蓓蓓,過去的事情不要提了,意外就是意外。
如果你二姐聽話些,不要跑出去,也不會招來這麼大的禍事。
”
看來真的是别有隐情,隻是一家人都諱莫如深,應該是牽扯到了什麼權貴吧?
隻希望她以後的麻煩不要太多。
夏瑞熙正在胡思亂想,一隻溫暖的手放到她額頭上,讓她感覺很舒服,那觸感應該是個老年人的,大概是夏老夫人。
果然夏老夫人說:“雖然還有些熱,但比昨天好了好些。
這個苦命的丫頭,隻希望她從此否極泰來。
”
夏三小姐嘴兒甜甜地說:“奶奶放心,二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好起來的。
倒是您,肯定累了,孫女扶您回去休息?
”
夏老夫人說:“算了,我難得來一趟,再坐會兒。
看看能不能等到熙熙醒來。
”又把管事的婆子喊來,細細問了一回夏瑞熙的具體情況。
夏三小姐則跑前跑後地獻茶,奉果子,捶腿捏肩的忙個不亦樂乎。
最後嘴甜的說:“奶奶,您就不要擔心了。
這裡不是有我呢嗎?
”
等到夏三小姐扶着夏老夫人出去,房裡亂成一團的時候,夏瑞熙才有機會偷偷地瞟了夏三小姐的背影一眼。
隻見是一個穿着水綠上衫,碧綠裙子的,有一小點胖,身量都尚未長足的一個小丫頭。
不由暗暗歎了口氣,這個身體才滿十五歲,既然是一個娘肚子裡爬出來的,這個丫頭怎麼也不可能超過十四歲,怎麼心腸忒的毒,做人如此厲害?
等到晚上夏瑞楠親自給她擦洗的時候,看見她手臂上被夏三小姐掐得青紫的掐痕,深知大宅門裡一切鬥争手段的夏大小姐自然不會認不出那是掐痕。
隻是那痕迹經常都是在小丫頭們身上發現,怎麼會突然出現在二小姐身上?
夏大小姐當下怒沖沖地問:“這是怎麼了?
誰幹的?
”指着婉兒說:“去把伺候的奴才們喊到門外,讓我知道是誰幹的,禀明了父母親,剁了她的手!
”
婉兒早就看見了,但也隻是歎口氣而已。
現在見一向溫柔文靜的大小姐發了怒,也吓得不輕,跪下去張着嘴不敢說話,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
她哪裡敢說是三小姐下的手,除非她想被三小姐剁了手,要是二小姐好好的,她也沒這麼害怕,可是二小姐這模樣,誰知道她什麼時候就去了呢?
那時候她們雪梨小築裡的人還不是任人宰割。
夏瑞楠見她遲遲不說話,豎起兩道細眉:“難道就是你這個丫頭?
你二小姐貪玩害你受了不少罰,你就趁着她昏迷,好報複她?
”
這個罪名猶如晴天霹靂劈在婉兒身上,她臉都白了,又不敢哭出聲音來,使勁咬着牙,忍着,憋得全身都顫抖起來,好不容易才從牙齒縫裡擠出一句:“大小姐明鑒,奴婢們冤枉!
她,她是主子,奴才們的命都在主子們手裡攥着,哪個奴才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做這樣的事情?
”
“不是你們,那是誰?
”夏瑞楠撈起水裡浸透的帕子“啪”地就砸在了婉兒臉上,水順着婉兒的頭發,臉頰,脖子淌下來,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她也顧不上,隻是不停地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