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此藥調醋,每晚敷腳心湧泉穴,一段時間後會有明顯好轉。
”
杜清檀将藥包交給李岱的随從,又道:“這幾日太忙,沒來得及登門拜謝。
還請郡王不要計較我的失禮。
不知搬動駱駝以及醫藥花費多少?
我這便給您。
”
李岱沉默地看了她片刻,突地一笑:“我若不要呢?
”
他本有些被拒絕的羞惱在裡頭,這話也有些為難人的意思。
李啟趕緊給杜清檀使眼色。
杜清檀神色平靜,隻作不懂。
武李鬥得正酣,她賭李岱不會也不敢強行逼迫她做這件事。
“郡王若是一定不要,我便記着這情,左右人情已經欠下,不在乎這一點金錢。
府上若有人需要調理身體,随叫随到。
”
她又不是不懂數術,這東西就是個等量交換。
滿打滿算一萬錢,免費給他看一個月的病好了。
她緩緩解釋:“郡王千萬别誤會。
食醫,并不是生病才能用,長期調理可延年益壽。
我身無長物,人也不夠聰明,隻會這個,便以此還情。
”
李岱已然壓下不悅,溫雅而笑:“那行。
我明日将要啟程回洛陽,尚有許多事未曾處理妥當,先行一步。
”
從始至終保持風度,和氣端正。
杜清檀和楊氏要送,他也不要,吩咐李啟姐弟:“你們不必送我,隻管留下。
若是能幫,就幫一下。
”
楊氏不知情由,感激得不行:“您這麼忙,還特意上門走這一趟。
我們何德何能……”
李岱誠懇地道:“應該的。
當初永甯坊遭了水患,我無能為力,如今路見不平伸手相助,不過小事一樁。
”
“小杜大夫,忘了和你說,我遵醫囑用了你的方子後,口瘡明顯改善。
”
他看着杜清檀道:“希望有一天,能在洛陽與你相見。
”
杜清檀默默行禮,待到擡頭,李岱已經騎馬走遠。
她示意李莺兒随她入内:“既然來了,我再給您開個方。
”
李莺兒趕緊跟她走:“我正想問你呢,昨天那個羹湯,雖然好吃,但是平平無奇,就是大棗和米,能有用嗎?
”
杜清檀嚴肅地道:“食療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這才第一天,您就開始急了?
”
李莺兒一滞:“也不是。
”
她又解釋:“我不是為了這個才來的啊,我真是想來看看你。
”
“我知道。
這個方子呢,是需要您挺起腰背,把胸亮出來。
”
杜清檀輕輕扶住李莺兒的雙肩,示意她别往前縮着:“您也知道我遇過仙,這才得了這些本領。
”
李莺兒點頭,勉強挺了挺胸,可低頭看到平得不能更平的胸,就又恢複了原樣,照舊縮着。
“我給您用的這是個秘方。
您這樣縮着,氣血不暢,經脈被阻,養分不能抵達胸部,它就長不大。
”
杜清檀胡謅着,表情卻是正經得不能更正經。
“真的嗎?
”李莺兒睜大眼睛,一雙圓溜溜的貓眼顯得更大了。
“女人不騙女人。
”杜清檀微笑,“我原來也和你一樣,後來得了仙方,這才養好了。
您瞧,我是不是随時昂首挺胸的?
”
優美的儀态,能夠彌補先天身材的很多不足。
同理,即便先天條件很好,儀态不佳,也是毫無美感。
或許李莺兒也曾學過儀态,但她被心魔困着走不出來,就意識不到并改變不了這個狀态。
從今天起,由她來糾正。
“我聽你的。
”
李莺兒看着她,小聲道:“你居然拒絕了四哥!
有他在,你怎麼也能混個女官當當。
若是得了聖人青眼,什麼蕭家算哪根蔥!
”
杜清檀一笑而已:“我有家要養,且還有好些病人等着我呢。
都簽了契書的,我若一走了之,您樂意嗎?
”
“肯定不樂意。
”李莺兒習慣性地又想縮着,突然想起來,就又挺好了:“老是忘記。
”
“讓身邊人多提醒。
”杜清檀給她盛了一份參芪雞肉湯:“趁熱吃。
”
裡頭有紫河車,涼了就腥。
李莺兒吃得舔嘴抹舌:“真香,除了雞肉還有别的,那是什麼?
”
杜清檀笑道:“您要買方子嗎?
”
“好了,好了,我不問了。
”李莺兒笑眯眯地道:“我在家無事,陪你玩會兒好不好?
”
總沒有趕走客人的道理。
杜清檀就道:“你想玩什麼?
”
“聽說你家藏書不少,我看看呗,給我一壺茶就好,我叫我弟回去,你想做什麼自便。
”
杜清檀依言安排,端茶過來時,聽到李莺兒和李啟說道:“你先回去,我在她這待到傍晚再走。
”
李啟道:“也好,蕭家這幾日肯定會派人盯梢,看到咱們在這兒,行事總會有所顧忌。
”
杜清檀便後退幾步,等到李啟出來,才若無其事地給李莺兒端茶。
李莺兒毫無所覺,繼續說道:“漱玉拿回去的羹湯全涼了,要不,我都來你家裡喝吧?
”
“好啊,隻要您不嫌麻煩。
”杜清檀再看李莺兒,莫名就覺着她好看了許多。
與此同時。
一個瘦瘦高高的人,騎着一匹老得半秃的驢,慢吞吞地出了洛陽,朝着長安城而來。
日頭高挂,熱浪撲面。
他歪歪斜斜、吊兒郎當地任由老驢走着,嫌棄地道:“看看你這沒出息的慫樣,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走到長安。
”
“也就是我了,人美心善,舍不得鞭打你,舍不得催促你。
若是換了旁人,早就把你賣了或是殺了吃肉。
”
老驢斜着眼睛往後瞅他,倒像是翻白眼兒似的。
他剛好看到,便拍了老驢的頭一巴掌,罵道:“你這個老不死的,竟敢瞪我?
到了長安,我就讓你被豺狼咬死,送給小杜煮了吃!
”
話音未落,他便捂着口,劇烈地咳嗽起來,一直咳到匍匐在驢背上,直不起腰來。
老驢善解人意地停下腳步,等他咳完。
半晌,他方直起腰來,喝一口水,歎道:“富貴險中求,古人誠不欺我也。
”
收起水囊,他擡眼看着遠處的地平線,勾着淡紅的唇開心地笑起來。
“小杜,小杜,鐵石心腸肚。
”
“走吧,走吧,再耽擱下去,人都要被曬化咯。
”